薑姨娘順著葉老夫人的視線看過去,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看向葉靖川,說道:“老爺,大小姐有板車,可以載老夫人一程。”
葉靖川麵露難色,“板車上那麼多東西,拉不了人。”
和葉初棠斷親一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原本想在當侯爺之後,再昭告天下。
讓葉初棠後悔!
結果侯爺沒當成不說,他還被抄家流放了。
如今這境地,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和葉初棠斷了親。
有和祁家的姻親關係在,官差多多少少都會給他一些麵子。
薑姨娘不知道葉靖川的想法,沒好氣地瞪了葉初棠一眼。
“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老夫人都病成這樣了,大小姐卻無動於衷,也太不孝了。”
葉靖川警告地看向薑姨娘,嗬斥。
“住口!”
葉老夫人知道葉靖川和葉初棠關係不好。
兒子不想服軟,她能理解。
“川兒,不用你開口,娘去和初兒說。”
葉靖川連忙反對,語氣急切,“娘,您彆去給初兒添麻煩。”
葉老夫人不以為意。
“娘看出來了,祁家現在由初兒當家,將板車讓出個空位來,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添不了多大麻煩。”
“娘……”
葉靖川還想阻止,卻被吳成剛打斷。
“老太太快去吧,再耽擱下去,我們就得露宿荒野了。”
葉靖川連忙道:“官爺,祁家兩老都沒坐板車,哪好意思讓我娘去坐,我背她就行。”
葉老夫人沒好氣地冷哼,“讓你背,咱們娘倆都得死在流放路上!”
說完,她合上敞開的外衣,扣好扣子,搖搖晃晃站起身。
“薑氏,扶我過去。”
葉靖川還想攔,卻被吳成剛眼神警告。
他隻好閉嘴,祈禱葉初棠還會顧念親情。
畢竟親能斷,血緣斷不了!
薑姨娘扶著葉老夫人朝葉初棠走去。
葉初棠休息的位置離葉家不遠,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嘲弄地勾起唇角,看著逐漸逼近的兩人。
不等葉老夫人厚著臉皮開口,她就拒絕道:“想要坐板車,免談。”
葉老夫人愣了一瞬,臉色沉了下來。
她刻薄地說道:“初兒,隻有畜生才會六親不認!”
言外之意,如果葉初棠不讓她坐板車,就是畜生。
葉初棠讚同地點頭。
“的確,是畜生!”
“畜生”這兩個字,所有葉家人都當之無愧。
葉老夫人見激將法沒用,立刻改變策略,裝可憐。
“哎喲!我命苦啊,都快病死了,也換不來親孫女的一絲心疼,還不如死了算了!”
若是在京城人多的地方,這話會很有用處。
北辰國重孝道,若是不孝,不僅會被罵,還會下大獄。
所以,沒幾個人敢擔這個名聲,怕被口誅筆伐,怕無立足之地。
可如今在荒野,沒人替葉老夫人指責葉初棠,她的哀嚎就像個笑話。
“葉老夫人,你還是省點力氣,用來走路吧。”
葉初棠剛說完,吳成剛就走了過來。
“祁夫人,你將板車收拾個空位出來,讓老太太坐。”
聽著他命令的語氣,葉初棠反駁。
“我和她無親無故,憑什麼?”
這話一出,葉靖川就急了。
他立刻走過來,想要將葉老夫人拉走,卻被她甩開。
“川兒,你拉娘做什麼?”
“娘,彆鬨了,既然初兒不願意,就算了吧,孩兒能背得動你。”
葉老夫人沒有理葉靖川,厲聲問葉初棠,“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無親無故?
難道唐婉寧那賤人生下的是野種?
想到這,她不等葉初棠回答,立刻抓著葉靖川的胳膊,問道。
“那個野男人是誰?”
葉靖川:“???”
他還沒反應過來,聽懂的葉初棠就一巴掌甩在了葉老夫人的臉上。
力道很大,兩顆牙齒飛出。
葉老夫人被打懵了。
臉上火燒火燎的疼,讓她回神,抬手就朝葉初棠的臉上抽去。
“野種!你反了天了!”
她滿嘴的血,一開口,血水紛飛。
葉初棠對準她甩過來的手,“啪”地一聲將其抽斷。
然後又反手抽了葉老夫一巴掌。
兩顆帶血的牙齒飛進樹叢裡,消失不見。
葉老夫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手指印清晰可見。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無力垂下的手,後知後覺地發出慘叫。
“啊!”
薑姨娘看著葉老夫人的淒慘樣,怒斥葉初棠。
“大小姐,你怎麼能毆打長輩?”
葉思音大義凜然地開口,“長姐,北辰國以孝道……”
葉初棠不想聽葉思音說教,出聲打斷她。
“是長輩,才能談孝道!”
說完,她將手伸進袖兜,從空間拿出斷親書。
“我早就和葉靖川斷絕關係了,葉老夫人不是我的長輩,談何孝道?”
葉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懟到麵前的斷親書。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的臉腫了,說話囫圇不清,慢慢轉頭看向葉靖川。
“這斷親書是真的嗎?”
事已至此,葉靖川隻能點頭承認。
“是真的,初兒覺得是我害死了她娘和她哥哥,又將她扔在鄉下不聞不問,不配當父親。”
葉老夫人聽到這話,立刻顛倒黑白。
“唐婉寧和嫡長子都是孔茹害死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送初兒去鄉下,是不想她受繼母苛待,何錯之有?”
祁宴舟走到葉初棠身邊,握住她的手。
“寵妾滅妻,錯。忘恩負義,錯。生而不養,錯。縱奴欺主,錯。替嫁換親,錯上加錯。”
說完,他冷哼一聲。
“如此自私又惡毒的父親,要來何用?這親,斷得好!”
祁老夫人也站出來幫葉初棠撐腰。
“北辰國雖然尊崇孝道,但也是父先慈子再孝,從未對子女有半分好的人,憑什麼要子女以孝當先?”
祁老爺子隨之開口。
“既然斷了親,以後就是陌生人,彆來沾邊。”
葉靖川被數落得一臉尷尬,連忙說道:“娘,我背您走。”
說完,他拉著葉老夫人回到了葉家的位置。
葉老夫人的手脫臼了,滿嘴是血,慘叫聲都有氣無力。
“川兒,娘要死了,救救娘。”
吳成剛看完鬨劇,瞥了葉初棠一眼,走到葉老夫人麵前。
他將她的手接上,又給葉靖川解開枷鎖。
“出發!”
接下來的路程雖然行進得很慢,但沒再出意外。
到驛站時,比吳成剛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時辰,天已經黑透了。
葉靖川見到了落腳地,提著的一口氣泄了。
力竭的他,腿一軟,摔倒在地。
“砰砰砰!”
吳成剛砸著驛站的門,“來人,開門!”
驛丞和驛卒正在大堂喝酒。
聽到敲門聲,立刻就猜到來者何人。
他放下手裡的酒杯,吩咐驛卒,“今日來宿的官爺多,去多做點菜。”
說完,驛丞就去開門。
吳成剛將手裡的流放文書遞給驛丞。
驛丞看過之後,立刻開門,“各位官爺,裡麵請。”
驛站因離京城近,修得比較大,勉強能容納一百多號人。
七輛板車被留在了驛站外。
一輛是祁家的,剩下的是官差的,由驛卒看守。
護龍衛的首領韓衝安排了三十人守在驛站外,防止祁家人逃跑。
剩下的人進了院內。
人太多,大堂坐不下,不少人都坐在廊下休息。
祁趙葉三家隻能席地而坐。
除了葉初棠和祁宴舟,其他人的腳都走出了血泡。
血泡被壓破後,和襪子黏在一起,一碰就鑽心的疼。
葉靖川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在起伏,還以為他死了。
吳成剛剛坐在大堂裡,吩咐驛丞,“趕緊去準備酒菜。”
“驛卒已去準備,隻是今日官爺多,怕是得等一會。二樓和三樓都有休息的房間,”
“無妨,房間沒人住吧?”
“沒有,二樓和三樓各有五間房,後院還有三間。”
驛站從未一次性來這麼多官爺,驛丞隻能將他和驛卒的房間騰出來。
就算如此,房間也是不夠的,
他該做的都做了,至於房間如何分配,與他無關。
吳成剛和韓衝商量了一下。
他要了三樓的兩間。
雖然五個人一間房有些擁擠,但也好過露天席地,被蚊子咬。
韓衝沒意見,“行,看守的任務交給我。”
說完,他就去安排輪值的事了。
吳成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之後來到院子裡,給三家安排休息的地方。
“葉家住馬廄,祁家睡前院,趙家睡後院。”
馬廄雖然能遮風避雨,但氣味難聞,蚊蟲也多,是三個地點中最差的。
前院大,休息的人更多,用來看祁家人正合適。
安排好後,吳成剛讓手下發黑麵窩窩和鹹菜。
依舊沒有人要。
他也不強求,說道:“後院有水井。”
趙明旭的妻子朱蓉立刻問道:“官爺,驛站可有沐浴的地方?”
走了一天,衣裳早就被汗水濕透,又臟又臭。
驛站的房間有浴桶,但不可能給犯人用。
“自己想辦法。”
吳成剛說完,就進了大堂,喝酒吃花生米。
朱蓉無法忍受渾身臟臭,一瘸一拐地去找驛丞。
她用了一兩銀子,換了三桶熱水,以及一家人去雜物間衝澡的機會。
“老爺,驛站這會沒空賣吃食給我們,要不先將行李搬去後院?”
趙明旭不想動彈,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