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衝開口的瞬間,除了祁家六人,所有人爭前恐後地倒下。
他們好似中了軟筋散,不僅提不起力氣,內力也消失了。
沒有武功,或武功低微的人,陸陸續續昏迷。
韓衝臉色大變,衝峽穀的上方大喊。
“落石!”
結果依舊沒有動靜。
他費力地轉動腦袋,看向葉初棠。
“是你乾的?”
葉初棠挽住祁宴舟的胳膊,坦然地點頭。
“嗯,是我們。”
“你瘋了,如果皇上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給我解藥,讓我筋脈斷裂而亡?”
韓衝見葉初棠不在乎生死,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你是何時給所有人下毒的?”
葉初棠笑著道:“不是何時,是時時刻刻,知道你們中的是什麼毒嗎?”
“斷筋散。”
韓衝不由自主地吐出這三個字之後,恍然大悟。
“原來你早就解了毒,並未被皇上威脅。”
“我連瘟疫都能預防和治療,解區區斷筋散有何難?”
斷筋散的毒藥,她不僅複刻出來了,還研製了催發毒性的藥物。
流放的隊伍從昨晚開始,就陸陸續續中了毒。
進峽穀時,她用了催發的藥物,成功讓斷筋散的毒發作了。
韓衝沒想到一百護龍衛,都會著了葉初棠的道。
他問:“你想如何?殺了所有人,逃走?”
葉初棠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韓衝,“我們若想逃,不用等到現在。”
說完,她的眸底泛起失望。
“韓統領,我以為你聽了我的勸告,見識了百姓對祁家的維護,會改變滅祁家的決定,沒想到你依舊選擇了愚忠。”
韓衝難堪地彆開臉。
“殺了我吧。”
他沒有完成任務,等待他的便是死。
早死或晚死,沒什麼區彆。
葉初棠走到韓衝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連死都在替狗皇帝考慮,你的忠心還真是天地可鑒。”
若流放的官差都死在祁家人手裡,皇帝就有了置祁家於死地的正當理由。
但韓衝隻是單純地求死,沒想害祁家。
他連忙解釋,“祁夫人誤會了,我沒想那麼多。”
葉初棠沒有理他,對祁宴舟說道:“阿舟,去把葉靖川抓來。”
葉靖川已經暈了過去。
被祁宴舟扔到韓衝麵前時,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葉初棠抓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提起來,往他的嘴裡塞了顆斷腸散的解藥。
葉靖川很快就悠悠轉醒。
他正對著韓衝的臉,被嚇了一跳。
身體本能地想躲,結果頭發還被葉初棠抓著,疼得他齜牙咧嘴。
“葉初棠,你又在發什麼瘋?”
葉初棠鬆開葉靖川的頭發,說道:“告訴韓統領,辰王府庫房的兵器是怎麼回事。”
其實她早就能逼葉靖川說出真相。
但韓衝必定不會信。
他會覺得葉靖川被皇帝流放後,懷恨在心,故意汙蔑。
可有了皇帝勾結北蠻,百姓支持祁家在先,韓衝對祁家謀反會有所懷疑。
如今這個時機,最合適。
葉靖川被葉初棠的話砸懵了。
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裝瘋賣傻。
“你在說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葉初棠沒有繼續逼葉靖川開口,轉頭看向韓衝。
“韓統領,你告訴葉靖川,若我沒有藥倒所有人,剛才會發生什麼?”
韓衝不吭聲。
祁宴舟替他說道:“皇上讓護龍衛、趙家、蘇姨娘和阿棠聯手,在這峽穀裡滅祁家。如果他們沒能成功,山上便會落下巨石,讓所有人埋葬在這裡。”
說完,他問韓衝,“韓統領,我可有說錯?”
韓衝依舊不吭聲。
他不說話就代表默認。
葉靖川看明白後,癱坐在地。
“原來皇上壓根就沒想讓我活,那我的誌兒……”
在流放之前,皇帝派人來找過他。
讓他保守秘密,乖乖流放,並在途中配合乾掉祁家,他在監牢的大兒子葉安誌就能換個身份活下去。
那時候的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不爭氣的葉安誌成了葉家的獨苗。
他為了大兒子能活著,替葉家開枝散葉,便答應了皇帝的安排。
葉初棠看著臉色慘白的葉靖川,說道:“葉安誌死了!”
祁宴舟補充了一句。
“在我和棠兒成婚之前,葉安誌就死在了牢裡,被扔去了亂葬崗。”
葉安誌被判的是秋後問斬。
但他受不住牢裡的苦,也不想每日挨打,就自戕了。
一般這種情況,會通知家人認領屍體。
但葉安誌不配入土為安,祁宴舟就動了手腳。
皇帝知道消息後,為了拿捏葉靖川,就將事瞞了下來。
葉靖川聽到大兒子被扔去亂葬崗,死無全屍之後,暈了過去。
他斷子絕孫了!
葉初棠用銀針將葉靖川紮醒後,踢了他一腳。
“先將兵器的事說完,再死也不遲。”
葉靖川神情萎靡,雙眸無神,看起來老了很多。
他動了動蒼白的唇,將皇帝是如何陷害祁家謀反的事,詳細地說給韓衝聽。
韓衝之前就懷疑祁家是被陷害的。
如今聽到真相,並沒有多意外,隻覺得心寒。
他覺得護龍衛的存在,挺可笑的。
“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祁宴舟等韓衝笑夠了,在他麵前蹲下。
“我若想要權利,想謀反,不會將兵器藏在辰王府,而是調動祁家軍,聯合早就想推翻皇權的人,直接逼宮弑君。”
“韓統領,你們護龍衛應該比誰都清楚,我若想要皇位,輕而易舉。”
這話,韓衝沒法反駁。
他的臉色和葉靖川一樣難看,不解地問道:“皇上要對祁家趕儘殺絕,你為何不反?”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注:出自《孟子·儘心章句下》】
短短三句話,在韓衝的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葉初棠趁熱打鐵,直白地說出了祁宴舟不謀反的原因。
“阿舟沒有稱帝之心,也不想讓北辰國陷入內亂,導致百姓遭殃,外敵入侵。”
“韓統領,如今的皇家,以魚肉百姓為樂,驕奢淫逸,無視江山社稷,親小人遠賢臣,不值得護龍衛追隨。”
“我還是那句話,愚忠不是護國,彆忘了護龍衛真正的使命,皇家的根已經爛透了,彆再助紂為虐。”
葉初棠的每一句話都猶如重拳,狠狠地砸在韓衝的心上,讓他氣血翻湧,羞愧難當。
“祁夫人,我統領的護龍衛不會再對祁家動手。”
他不能替所有護龍衛做決定,也做不到讓皇上放過祁家,隻能管住自己的人。
葉初棠遞給韓衝一瓶解藥。
“韓統領能懸崖勒馬,我很高興,希望接下來的一路,合作愉快。”
韓衝並沒有立刻服解藥,而是忍著筋脈拉扯的痛,問道:“眼下這情況,你們夫妻二人要如何解決?”
他能管住護龍衛,卻管不住押送的官差,以及趙家、葉家和蘇姨娘。
可若將他們都殺了,去官府報備時,祁家人定會被扣下。
思來想去,他都不知該如何破解眼下進退兩難的局麵。
葉初棠笑著道:“韓統領先管好自己的人,剩下的交給我。”
她既然敢走這步棋,自然有應對的辦法。
“好。”
韓衝答應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拔掉了藥瓶的瓶塞。
吃了解藥沒一會,斷筋散的毒就解了。
力氣和內力都恢複了。
他立刻起身,將解藥分給護龍衛。
護龍衛武功高強,都隻是毒發,沒有暈過去。
他們一字不漏地聽到了韓衝和葉初棠夫妻的對話。
所以不用韓衝說什麼,紛紛在葉初棠和祁宴舟麵前跪下。
“我們願效忠祁公子和祁夫人!”
護龍衛並不是為了穩固趙家的皇權而存在,更多是為了保家衛國。
既然趙家魚肉百姓,無視江山,那他們也沒必要聽皇命了!
祁宴舟說道:“從今日開始,你們不再是護龍衛,而是護國軍。”
韓衝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好,就叫護國軍,從此以後,我們護國護百姓,不護君!”
一百護國軍異口同聲地喊道:“護國護百姓,不護君!”
祁宴舟:“都起來吧,讓阿棠來善後。”
韓衝的視線落在葉初棠身上,十分好奇她要如何善後。
葉初棠走到吳成剛麵前,問道:“想死還是想活?”
吳成剛被葉初棠眸底的殺意嚇到,連忙表忠心。
“我願以祁夫人馬首是瞻。”
這兩夫妻將護龍衛都收服了,他就算有十條命,也不敢對著乾啊。
葉初棠滿意地點頭。
“斷筋散的毒,我會在抵達天山郡之時,給你們解。”
說完,她遞給吳成剛九粒臨時解藥。
“這藥隻能暫時壓住毒性,需要定期服用,若有人找死,我不僅會成全他,還會讓他和家人在地府團聚。”
吳成剛和手下發誓表忠心。
“我們若出賣祁家,就斷子絕孫,全家死光!”
雖然他們發的毒誓很重,但葉初棠並不相信吳成剛九人。
吳成剛服下解藥,將剩下的八顆分給手下。
恢複力氣和內力之後,他起身問道:“祁夫人還要去天山郡?”
他還以為祁家人會逃走,暗中謀劃推翻皇權呢!
葉初棠肯定地點頭。
“這是自然,祁家從未想過要皇權,就算推翻暴政,也是另立明君。”
祁宴舟也是這麼想的。
他隻想保祁家無恙,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有興趣。
吳成剛看向眸光坦蕩的葉初棠,以及雲淡風輕的祁宴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以百姓安寧為己任,卻不求回報,值得追隨!
他以頭貼地,語氣真誠。
“流放的這一路,祁夫人需要我們做什麼,儘請吩咐。”
若不是家人都在京城,他真想和護國軍一樣,追隨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