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胡為民同何成偉深談後,覺得自己知識儲備還不夠。還好燕大有國內數一數二的圖書館,足夠他補充自身知識麵的不足。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一邊搞文學創作,將說好的《誰是真凶》等短篇懸疑推理小說創作出來,一邊去圖書館借書。
這天他是晚班,前些日子借的《戰爭與和平》剛看完,上午便準備去圖書館再借一本小說來看。
還書後,胡為民在圖書館裡搜索著感興趣的藏書。
這時候,兩位同學的談話引起他的注意。
“聽說了沒,昨天禮堂放映的那部片子,才放到一半就不讓放了。”
“什麼片子,我怎麼不知道?”
“好像叫《苦戀》,電影是根據白老師的劇本改編的。”
“你說的劇本我在今年發表的《十月》雜誌上看過,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啊?”
“我聽說爭議挺大的,電影想要放映估計還有得等。”
“唉,作品能發表,不能拍,你說這叫什麼事。”
“噓,慎言。”
“怕什麼,領導不是都說了嗎,特殊時代過去了。”
“具體什麼情況,誰又知道呢?”
說完,兩人匆匆離開了圖書館。
“《苦戀》……《十月》……”胡為民若有所思道。
他找到擺放文學雜誌的書架,找到了今年刊發的《十月》雜誌,很齊全。
胡為民一本一本找,還真被他找到刊載《苦戀》的那期雜誌。
“老師,我借這本書。”
借完書後,他也沒地方去,索性就在圖書館裡看起那篇引起爭議的文章。
小說內容的尺度果然很大,最讓他驚訝的是,裡麵對政府的那種陰陽怪氣簡直讓他渾身難受。
文章中使用了不少隱喻,但在他看來,這哪裡是隱喻,分明是把自己的想法表現的很清楚,生怕讀者看不懂啊!
胡為民很快看完小說,沉默不語。
這部作品怎麼說呢,如果是放在西方國家,比如美利堅,根本就不可能公開。
不要以為美利堅多麼自由,麥卡錫主義盛行的時候比老蘇的大清洗還厲害。
他們那玩的才叫文字獄,結果嘞,等冷戰結束,美利堅徹底奠定霸權,這些都不叫事。
就說這部作品吧,表麵上看作品通過大量隱喻表達對個人命運的悲憫,可實際上,通篇都是對愛國者的不屑。
你愛國?
你姓趙嗎?
你也配?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味。
他想起後世拜希宗的一句話:“你不能隻在勝利時才愛國。”同理,你不能在國家陷入困難時就埋怨祖國,這是不對的。
在胡為民看來,藝術再自由也要有邊界。
他想到後世第五代導演,就喜歡拿一些國家還沒發展起來時,社會上的一些臟事拍成電影取悅“洋大人”。
思維繼續發散,他又想到這個時代的某些作家,吃著鍋裡的飯,靠著國家和百姓過上了好日子,結果一出國就忘乎所以,將自己的祖國批評得一文不值。
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變得文明了,他們哪裡知道,他們越是如此,越是降低其他國家人民對祖國和華人的感官。
說他們是文化漢奸和賣國賊一點也不為過。
有時候,胡為民覺得這個時代有些太魔幻。
一方麵保守派依然強大,可另一方麵,開放派又激進地厲害。
就比如今年首都國際機場剛擴建完成,需要用一些藝術作品來予以點綴,可是用什麼藝術作品呢?
當時的機場建設總指揮最終選擇了中壁畫這一形式,隨後組織了多位美術工作者,經過思考後決定畫“潑水節”,反映傣族人對於自由幸福的追求和向往。
按理來說這個立意非常好,可是進行創作時,作品中卻畫入三個沐浴的女人,而且為了能通過審查還在草稿上多畫一條線,讓人們以為是穿裙子的,但是壁畫完成時,又把這條線悄悄擦掉,等到所有人都察覺到後已經沒有辦法做出調整。
機場壁畫順利麵向社會後,很多人爭先恐後地來首都機場參觀。
而三個正在沐浴的傣族少女,自然成為焦點。甚至有外國媒體還報道,中國的公共場所牆壁上出現了這個,預示著改開是認真的。
相較支持而言,反對的聲音則如潮水般湧來,甚至有人將壁畫創作上升到民族問題上,有戲稱,當時有人恨不得以流氓罪把壁畫創作者直接送進秦城監獄。
可見當時這幅壁畫真造成了空前絕後的影響。
也因此,更加積極的因素卻悄然出現,促使改革開放不斷加速。因為對於海外來說,這就是一個信號:中國真的要以開放姿態迎接世界。
有小道消息稱,當時霍英冬也被邀請來大陸投資,但他心裡沒底,就怕突變導致投資打水漂,所以根據他回憶:每次來到的時候,先要去看一看機場的裸女壁畫還在不在,隻要還在,他的心就比較踏實。
這是一個東西方文化激烈碰撞的時代,中國展現出開放姿態的同時,也要做好被各種思想和文化湧入產生衝突的準備。
胡為民突然之間明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了。
那就是傳播中華文化,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世界真正認識華夏文明!
想明白後,胡為民發覺自己同世界的那層隔閡都消失不見了。從這一刻起,他就是胡為民,胡為民就是他。
“哈哈。”
胡為民笑了,那是一種直抒胸臆的快樂。
不過,他的笑聲也迎來了一眾學子的怒視。
看到眾人想要吃人般的目光,胡為民尷尬撓撓頭,拿著書,灰溜溜地走了。
……
接下來兩天,關於《苦戀》被禁的消息幾乎傳遍整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