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沒有?"一個滿臉傷疤的老兵突然壓低聲音,"曹征西昨日在傷兵營發藥,用的是自己的俸祿。"
火堆旁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幾個士兵不自覺地往主營方向望去,那裡燈火通明,隱約還能聽見絲竹之聲。
"我親眼看見的,"另一個士兵接話,"曹征西把自己的坐騎讓給了傷兵,一路走回來的。"
夜風驟起,吹得篝火忽明忽暗。士兵們的影子在帳篷上扭曲變形,如同他們心中滋長的怨憤。不知從哪個角落開始,有人小聲哼起了家鄉的民謠,曲調哀怨,字字泣血:
"將軍帳中酒肉臭,士卒陣前骨未收..."
漸漸地,更多的聲音加入進來。這歌聲像瘟疫般在營中蔓延,從一個火堆傳到另一個火堆。守夜的軍官想要嗬斥,卻在看到士兵們通紅的眼睛時退縮了。
而中軍大帳內,牛油蠟燭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在帳布上投下曹爽焦躁不安的影子。他像隻困獸般來回踱步,厚重的軍靴將地毯踩出一個又一個凹痕。案幾上攤開的地圖被他揉皺了一角,墨跡暈染開來,像極了南鄭城下蔓延的血跡。
"廢物!都是廢物!"曹爽突然暴起,一把將案幾上的青銅燈盞掃落在地。滾燙的燈油濺在他的錦袍下擺上,他卻渾然不覺。十指深深掐入掌心,指甲刺破皮膚的疼痛讓他稍微冷靜了些。
隻要回到洛陽...隻要回到那座高牆之內...
這個念頭像救命稻草般在他腦海中盤旋。洛陽的宮牆,洛陽的府邸,洛陽那些見風使舵的朝臣們——在那裡,他依然是那個權傾朝野的大將軍。至於這些丟盔棄甲的敗兵?不過是些可以隨時補充的消耗品罷了。大魏疆域萬裡,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來人!"曹爽突然對著帳外吼道,聲音嘶啞得嚇人。
帳簾應聲而開,親兵隊長戰戰兢兢地跪在門口:"大將軍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曹爽一把揪住親兵的領子,噴出的唾沫星子濺在對方臉上,"明日行軍速度再提三成!午時前必須渡過沔水!再敢拖拖拉拉——"他猛地抽出佩劍,寒光閃過,案幾一角應聲而落,"猶如此案!"
親兵臉色慘白,連連叩首:"諾!諾!屬下這就去傳令!"
帳簾落下的瞬間,誰也沒注意到陰影處一個黑影悄然退去。那身影靈活地穿梭在營帳之間,很快來到了曹璟的營帳前。
帳內,曹璟正在燈下細細擦拭一柄短劍。劍身映著燭火,在他俊秀的臉上投下冷冽的光。聽完來人的彙報,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知道了,下去吧。"他輕輕擺手,聲音柔和得不像個軍人。
待來人退下,曹璟緩步走出營帳。春夜的月光清冷如水,照得他蒼白的臉色近乎透明。他仰頭望向長安方向,又轉頭看了看洛陽所在,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
"大將軍啊大將軍,"他輕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你以為回到洛陽就能高枕無憂了?你錯了..."夜風吹起他的衣袂,露出腰間一塊刻著"司馬"二字的玉佩,"真正的戰場,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在普通士兵的營帳裡,十幾個傷痕累累的老兵正圍坐在微弱的篝火旁。火光照亮了他們憔悴的麵容和殘缺的肢體——有人少了耳朵,有人缺了手指,更多的人眼中已經沒有了光。
"聽說了嗎?"一個滿臉傷疤的士兵壓低聲音,"曹征西的部隊昨天已經到長安了,一個沒少!"
"放屁!"旁邊的人立刻反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是真的!"傷疤臉急切地解釋,"我老鄉在輜重營,他說曹征西根本不讓士兵送死,每次都是謀定而後動..."
帳篷裡突然安靜下來,隻有柴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半晌,一個年紀最大的老兵長歎一聲:"要是...要是咱們跟著曹征西該多好啊..."
這句話像一滴水落進滾油,頓時激起一片低聲的附和。
"是啊,至少能活著回去見老娘..."
"我媳婦下個月就要生了..."
"我家那幾畝地,不知道被族裡占了沒有..."
角落裡,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年輕士兵突然抬起頭,火光映亮了他稚氣未脫的臉:"我...我聽說曹征西在募兵..."
話沒說完就被老兵一把捂住嘴:"找死啊!這話能亂說?"
但種子已經播下。夜深了,士兵們各自躺下,卻都輾轉難眠。同樣的念頭在不同人的心中生根發芽:如果能跟著曹征西該多好啊...如果能活著回家該多好啊...
而在中軍大帳,曹爽終於疲憊地倒在榻上。睡夢中,他夢見自己回到了洛陽,卻發現城門緊閉,城頭上站滿了手持弓弩的士兵。為首的,赫然是司馬懿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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