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夏日,蟬鳴聒噪,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尚書台的公房裡,窗欞半開,卻透不進一絲涼風,反而讓外頭的熱浪裹挾著塵土湧了進來。鐘會站在案前,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手中緊握著一卷竹簡,目光沉沉地盯著上麵的字跡。
他剛剛審閱完各地官員的奏報,越看越是心頭發冷。奏報之中,儘是些敷衍了事的官樣文章,要麼是歌功頌德,要麼是推諉搪塞,真正關乎民生、吏治的緊要之事,反倒寥寥數語帶過。更令他惱火的是,不少士族子弟沉迷玄學清談,整日聚眾飲酒,服食五石散,醉生夢死,對朝政漠不關心。
“荒唐!”鐘會猛地合上竹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翻湧的怒意,可眉頭仍舊緊緊鎖著。
他踱步至窗前,望著庭院裡被烈日曬得蔫頭耷腦的花木,心中愈發沉重。這些士族子弟,本該是朝廷的棟梁,如今卻一個個成了空談誤國的蛀蟲。他們仗著家世顯赫,不務正業,整日高談闊論虛無縹緲的玄理,卻連最基本的政務都懶得過問。
“這樣下去,如何能輔佐主公成就大業?”鐘會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案,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深知,若想整頓朝綱,光靠嚴刑峻法是不夠的,必須從根本入手——培養後繼人才,改變士風。可如今朝中風氣糜爛,想要扭轉,談何容易?他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那些醉醺醺的士族子弟,他們麵色潮紅,眼神渙散,卻還在高談闊論什麼“無為而治”,簡直可笑至極。
“不行,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鐘會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他轉身回到案前,提筆蘸墨,在絹帛上寫下幾行字,筆鋒淩厲如刀。
“必須設立學館,選拔賢才,嚴懲怠政之人!”他心中暗道。若任由這些蛀蟲繼續腐蝕朝堂,大魏的根基遲早會被他們蛀空。
鐘會坐在書房中,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回想著與王肅的幾次接觸。這位經學大師在士林中的聲望確實很高,每次講學都能引來數百學子聆聽。但鐘會敏銳地注意到,每當朝廷有封賞時,王肅眼中總會閃過一絲熱切;談及官職升遷時,他的語氣也會不自覺地變得急切。
"貪名慕利之輩,"鐘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不過這樣的人,反倒最容易掌控。"
次日一早,鐘會便命人備好車馬,親自前往王肅府邸。王家的仆人遠遠看見鐘會的車駕,慌忙跑進內院通報。王肅正在書房批注經書,聞言立刻放下毛筆,整了整衣冠,臉上堆滿笑容快步迎出。
"哎呀呀,鐘尚書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王肅拱手作揖,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欣喜。他偷偷打量著鐘會的表情,心中暗想:這位曹大將軍的心腹突然造訪,必定有要事相商。
鐘會微微一笑,還禮道:"王公客氣了。在下冒昧來訪,還望見諒。"
二人來到正廳,侍女奉上香茶。王肅親自為鐘會斟茶,試探地問道:"不知鐘尚書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鐘會輕啜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道:"如今天下未定,士風萎靡,朝中急需賢才。王公乃當世大儒,德高望重,若能出麵主持經學講習,培養後進,必能重振士林風氣。"
王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捋著胡須,故作沉吟:"鐘尚書所言極是。老夫雖已年邁,但也常思為國效力。"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不過..."
鐘會抬眼看他:"王公但說無妨。"
王肅壓低聲音道:"老夫雖有心出力,但若無朝廷倚重,恐怕難以服眾啊。近來不少後生晚輩,都開始質疑老夫的學問了。"說著,他歎了口氣,眼角餘光卻在觀察鐘會的反應。
鐘會心中冷笑:這老狐狸,分明是在討要官職。他麵上不動聲色,溫和地說道:"王公多慮了。隻要您肯出力,大將軍必不會虧待您。依我看,國子監祭酒一職,非王公莫屬。"
王肅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複平靜。他忽然笑道:"鐘尚書,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
"不知大將軍可曾婚配?"
鐘會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心中暗想:這老匹夫,竟想用女兒來攀附大將軍!但轉念一想,主公曹璟確實到了婚配年齡,若能借此聯姻拉攏王肅一派的士人,倒也是樁美事。
他故作沉吟,隨後緩緩道:"大將軍尚未娶妻。王公的意思是...?"
王肅臉上笑容更深,湊近幾分說道:"老夫次女元華,年方十八,自幼熟讀詩書,精通琴棋書畫。若能與大將軍結為秦晉之好,豈不美哉?"
鐘會注意到王肅說這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茶杯,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他心中暗喜,但麵上仍保持謹慎:"王公愛女想必才貌雙全。不過此事關係重大,容我稟報大將軍後再作答複。"
王肅連連點頭:"應當的,應當的。"他親自為鐘會添茶,語氣熱切,"還望鐘尚書在大將軍麵前多多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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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王肅府邸時,天色已近黃昏。鐘會緩步走下台階,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大人,可要回府?"隨從見他神色凝重,低聲詢問。
鐘會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候。他站在王肅府前的石階上,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心中思緒翻湧。
曹璟向來不喜被人乾涉私事……
他想起這位年輕主公的性子——剛毅果決,最厭旁人擅自替他做主。若是貿然插手他的婚事,恐怕會惹他不快。可眼下朝局動蕩,王肅在士族中威望極高,若能借聯姻將他拉攏過來,對整頓吏治、穩固權力大有裨益。
"主公素來以大局為重,應當能明白其中利害。"鐘會低聲自語,可心裡仍有一絲猶豫。他來回踱了兩步,最終眼神一凜,下定了決心。
"來人!"他轉身對隨從道,"去告訴王肅,這門婚事,我代主公應下了。"
隨從一愣:"使君,此事是否要先請示主公……"
鐘會抬手打斷:"局勢緊迫,不容拖延。我自有分寸。"
回府後,鐘會徑直走向書房,提筆蘸墨,在絹帛上寫下密信。他字跡沉穩,卻比平日多了幾分斟酌,既要讓曹璟明白聯姻的必要性,又不能顯得自己越俎代庖。
"……王肅乃當世名儒,若能結為姻親,必能助主公穩固朝局。臣知此事倉促,然機不可失,故鬥膽先行應允,望主公明鑒。"
寫完後,他輕輕吹乾墨跡,將信卷好,交給心腹:"快馬加鞭,務必親手交到主公手中。"
待信使離去,鐘會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漸沉的暮色,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主公,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他低聲喃喃,手指不自覺地敲擊窗欞。
若此事成了,朝局便能更穩一步;可若曹璟因此惱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即便主公一時不悅,待日後見到成效,自然會明白他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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