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李向東在二叔鋪子裡的活兒越來越上手。
電子表怎麼分批次、耳機線哪種接頭更耐用、bp機的配件是不是“配齊”了,一眼就能看出八九不離十。客人來問價,他也不怯場,能把二叔那套三分真七分唬的銷售話術學個八成,甚至偶爾還能靈機應變,多賣出去一兩樣。
有時候客人挑剔,他笑臉哄著;客人耍賴,他反而比對方還穩。乾活穩、記賬清,貨品分類更是利落得讓二叔幾次都忍不住側目。
“這小子,像是乾過的。”
二叔嘴上不說,心裡已經把他當成自己攤子上的一個“新心臟”。尤其是發現李向東這幾天總愛在進貨單據上多看幾眼bp機的價格、出貨方向,有幾次還主動問起“外地來拿貨的都從哪兒進”,更讓他起了點警覺。
這天中午剛吃完飯,李向東正往櫃台下碼耳機,一隻手還握著半截油條。二叔突然喊了他一句:“彆整那虛的,吃飽了就來後頭一趟。”
李向東抬眼一愣,擦了擦手跟上去。
後倉不大,堆著幾箱紙殼和還沒拆封的配件,一股潮味混著包裝膠的味道。
二叔站在一箱紙板前,彎腰撕開一角,抽出裡麵一個塑封袋,“東莞那邊訂了點貨,電子表十塊,耳機線十來根,今天送過去,人家不給上門,隻認熟人親自送。”
李向東一怔,下意識問:“讓我去?”
“怎麼,不敢?”
“不是。”他乾脆回答,“我去。”
二叔點了支煙,斜靠在倉門:“也不遠,坐巴士就行。收貨人叫趙勇,是東莞黃江鎮那邊個體戶,你到了站打這號碼,他出來接你。記住,他隻認貨不認人,彆多嘴。”
李向東點頭,接過塑料袋,“這些貨……平常送得多嗎?”
“也不算多,關鍵是熟。”二叔眼神一閃,“趙勇這種人,一手拿貨一手賣貨,後頭有沒有彆的買家,誰也不曉得。你這趟去,我就當試試看——看看你是不是個能跑腿、跑線、跑貨的人。”
這話不算明說,卻已經夠直白。
李向東壓下心裡浮動的想法,平靜地應了聲:“那我抓緊回來。”
“嗯,坐兩點半的車,六點前回來就行。”二叔說著又補了一句,“記得回來發票留好,趙勇那邊愛占便宜,你多長點心。”
出了後倉,李向東把那一袋貨收緊,心裡卻比剛才熱了三分。
這是“第一單”,更是一次考驗——不僅是送貨這麼簡單,而是意味著他能不能真正進入“流通”的鏈條,不隻是個店裡乾活的小夥計。
以前他隻知道深圳貨便宜,內地賣得貴,但貨是怎麼從a點到b點,中間人扮演什麼角色,他壓根沒見過。這一次,正是個機會。
出門前,二叔丟給他一張手寫的紙片:“趙勇的電話,還有他檔口地址。”
“彆給我惹事,也彆亂問。”
“知道。”李向東笑了笑,心裡卻已經盤算開來:
“從深圳到東莞,從一個鋪子,到另一個買家,這中間就是個完整的鏈條。我要是真想做倒賣,必須把這條路學懂、跑熟、摸透。”
他走出鋪子,背光而行,陽光從鐵皮屋頂間的縫隙灑下來,一道一道斜斜地打在水泥地上。
這條路,不是他第一次走,但卻是他人生真正意義上“獨立送貨”的第一步。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東莞黃江鎮,李向東前世路過不止一次,但這次的心情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