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咬了咬嘴唇：“你再能掙，也不是這麼花的……我這歲數了……”
李向東握著手裡的紙箱，沒看她，隻淡淡說了一句：“我賺錢就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後麵我還是想帶你們去南方看的。”
母親沒再說話，隻是低頭用圍巾捂住臉，往窗外看，眼角有點濕。
傍晚，車回到村口時天色已經發灰，李雪正守在門口，一看到李向東下來就跑了過來接東西。
“這是什麼呀？”
“媽的藥，還有霧化機。”李向東喘了口氣，“快進屋，我教你們怎麼用。”
屋裡火爐燒得旺，父親坐在灶台邊抽旱煙，聽見動靜也沒轉頭。李向東把紙箱搬到炕邊，一件件拆開來，把機器放好、電源接好、藥杯裝好，然後演示了一遍。
“每天兩次，飯後半小時，霧化時間不能短。這個按鈕，按一下開始，十五分鐘自動停。”
母親坐在炕上，抱著棉被，神色複雜：“這麼麻煩……”
“媽用得上就不麻煩。”李雪小聲說著，蹲下來幫忙收拾包裝袋，眼圈卻紅了，抹了下鼻子，低著頭不肯抬眼。
李向東看了一眼父親，那人始終沒說話，隻是坐在角落裡，煙鍋“哧啦哧啦”響著，火星明明滅滅，像是咽下了很多話，最後全成了煙霧。
年過初十，村裡年味才慢慢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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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灰還沒掃乾淨，屋門口一片紅白相間的紙屑。年初一那晚，全村炸得跟打仗似的，李雪捂著耳朵躲在李向東身後，還偷笑說：“哥你現在不怕炮仗啦？”
那幾天，來串門的鄉鄰絡繹不絕，李向東每天應著笑臉、遞著瓜子，跟村支書打過招呼，也請了幾個老鄰居喝酒。他沒顯擺，但誰都看得出，他不一樣了。老屋翻修一新，母親穿上了新棉襖，李雪戴著耳機在村頭晃來晃去——整個李家都透著“熬出頭”的勁兒。
可年終歸年終，該走的日子還是到了。
正月十二清晨，天還泛著薄霧，李向東早早起床，把行李收拾妥當，一隻結實的帆布包，裝著衣物、賬本，還有妹妹偷偷塞進去的一罐花生糖。他沒攔著，笑著收下了。
門口灶屋裡燉著一鍋雞湯，母親最後一遍地熱著，說是路上不能餓著。他坐在炕沿上穿鞋時，李雪站在門框邊，不吭聲，等他係好鞋帶才一把拉住他衣角。
“哥，你今年早點回來。”她低聲說，聲音悶悶的。
李向東拍了拍她腦袋：“嗯，爭取清明節回來看看。”
母親出來時手裡拿著個布口袋，往他包裡一塞，語氣小聲：“你看著花，省著點用。”
李向東沒多話，隻輕輕應了句：“媽，我掙得比你想的多。”
母親怔了一下，眼角紅了，卻沒說話。
父親還是坐在屋角抽旱煙，見李向東站起身才淡淡說：“人在外頭，彆丟人。”
這一句話，比多少囑咐都重。
他出了院門，回頭看了一眼，母親站在門口搓著手，李雪踮著腳朝他揮手，父親沒出門，隻聽得見他在屋裡“哧啦哧啦”抽煙的聲音。
走到村口，雪還沒全化，土路上是又濕又硬的泥印。他站定，把包從肩上拎下來換隻手，喘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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