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昭通的群嶺,繞行金沙江北岸,穿越川滇交界的岩壁山道,我終於抵達涼山。
從地圖上看,它像是一塊嵌在四川盆地與青藏高原之間的巨大裂片,而當我真正站在這片土地上時,我意識到,這不是一塊邊角,而是一座精神高地。
涼山,是星與火交彙的地方。
這裡既有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將中國的航天夢想一次次送入宇宙;也有大涼山彝族千百年來用火光、歌聲、祭禮守住的高原文明。它既仰望星空,也腳踩土地;它懂科技,也不忘圖騰。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四川南部那塊最不規則卻最沉穩的地方落下紅筆,寫下:
“第136站:涼山。
她是地火升騰之地,是彝歌響徹之原,
是中國最高處的黑色脊梁,也是人類最深處的精神圖騰。”
一、西昌衛星城:宇宙起點與人間煙火的並行
我第一站去了西昌市。
這是涼山州府所在地,也是一座因太空而聞名的城市。市區不大,街道平直,車速不快,綠樹成蔭。但一出市郊,就是國家重點保密區域——西昌衛星發射中心。
我站在外圍觀景平台,隔著防護林遠望那一座座發射塔架。幾位航天愛好者正交頭討論著下一個窗口期,而我卻在想:為什麼這樣一個國家級戰略工程,建在這片彝族之地?
當地一位退休技術員告訴我:“因為這裡高、穩、乾淨,最重要的,是它足夠安靜。”
我懂了。這裡的山靜、水靜、人也靜——而正是這種“沉默中的托舉”,支撐起了中國星辰大海的野心。
我寫下:
“涼山的火,燒在火把上,也藏在推進劑裡;
她把星送出去,卻從不炫耀是自己點的火。”
二、冕寧河穀:紅與黑的沉澱,土地與信仰的較量
第二站我去了冕寧縣。
這是涼山北部的一座靜謐小城,也是紅軍長征中重要的轉折之地。此地有“冕寧會議舊址”,也是當年毛澤東首次提出統一紅軍思想路線的地方之一。
可除了紅色遺跡,這裡更深沉的記憶,藏在黑土地裡——那是千年農耕、彝族遷徙、鹽運古道交織的生命脈絡。
我走進一個彝族老院子,院牆斑駁,火塘燃燒,一位老者正在教孫子用彝語朗誦古詩。我聽不懂,卻聽出了韻腳。
他望我一眼,咧嘴說:“我們不靠漢字傳祖先,靠聲音,靠火。”
我寫下:
“冕寧是涼山的曆史接口,是現代與祖先短暫交握的手心;
它不爭火光,它埋火種。”
三、大涼山深處:鹽源、布拖、昭覺——一條民族之脊的慢行日記
我用了三天,穿越涼山腹地。
從鹽源縣的梯田,到布拖縣的深山,再到昭覺的高原壩子,我沿著一條不連續的山路前行,車輪壓著石頭顛簸,人卻愈行愈靜。
在一個彝族村落,我看見幾個小孩圍著火堆烤玉米,他們的皮膚被陽光烤成古銅色,眼神亮得如泉。旁邊的年輕母親用山果汁給他們染指甲,說那是節日裡的“祈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