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顧承宇的手機收到了一張回傳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個公司的公告欄,上麵貼滿了“奮鬥”、“拚搏”、“穩定壓倒一切”的標語。
而在公告欄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一張小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便利貼上,印著一行秀氣卻決絕的小字:
“我說‘穩定’,是因為我不敢說‘窒息’。”
照片下,是那個學生發來的一句話:老師,我貼上去了。
雖然,隻敢貼三分鐘。
顧承宇回複:三分鐘,夠了。
與此同時,葉小棠的車,再次停在了那座廢棄的“兒童福利院”高牆之外。
風吹過荒草,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她下車,走向那麵曾經記錄了林工遺言的牆壁。
讓她心頭一震的是,牆根下的地麵上,多了一排用白色粉筆寫下的字,字跡工整,帶著一種克製的悲傷:
“林工,彆燒名單——我們記得。”
沒有落款,隻有這句話,像一個莊嚴的承諾,回蕩在空曠的廢墟之上。
葉小棠蹲下身,伸出指尖,沒有去觸碰那些粉筆字,隻是隔著微塵,虛虛地、一筆一劃地描摹了一遍。
那個“們”字,讓她感到一種巨大的、沉默的力量。
她沒有拍照,沒有記錄。
有些記憶,刻在心裡,比刻在任何介質上都更安全。
起身時,她不經意地一瞥,看見遠處一棵枯樹下,站著那位退休的老教師。
他手裡,拿著一束不知從哪裡采來的野花,正靜靜地望著這麵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沒有言語,甚至沒有點頭,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各自轉身,默契地離開。
他們是這片記憶廢墟上,互為燈塔的守夜人。
當晚,葉小棠打開電腦,將那個儲存了所有調查資料的加密文件夾“清源·回聲”,重新命名。
新的名字,隻有六個字:
“還在繼續的故事”。
織光聯盟的主服務器機房裡,巨大的轟鳴聲正在逐漸減弱。
蘇明玥站在一排排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機櫃前,像是在告彆一位並肩作戰多年的老友。
“開始吧。”她對身旁的陸子軒說。
陸子軒點頭,在終端上敲下了最後一行指令。
維持著整個“聲音樹”數據庫在線運行的服務器,一台接一台地進入休眠狀態。
機房裡的聲音,從咆哮的巨獸,變成了安靜的呼吸。
但在徹底關閉前,陸子軒已經按照蘇明玥的指示,將整個“聲音樹”龐大到無法估量的數據庫,完整地剝離、加密,轉為了一個無需聯網的離線本地網絡。
這些數據,被分彆存入了十二個手掌大小的便攜式固態硬盤裡。
十二個硬盤,像十二顆黑色的種子。
它們將被以最普通的方式,寄往全國十二個預設好的節點——高校的社會學研究室、偏遠地區的社區圖書館、致力於心理援助的民間組織。
每一個硬盤的包裝盒裡,都附帶了一張蘇明玥親手寫的卡片:
“這裡的話,不會消失——隻要你願意聽。”
她親自封裝了最後一個硬盤,沒有將它寄出,而是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將它放在書架最不起眼的最底層,混在一堆舊書之間。
標簽上沒有寫“聲音樹”,也沒有任何可供識彆的標記,隻用清秀的字跡寫了三個字:
“第一聲。”
那是織光聯盟收到的第一個求助,是一切的開始。
聯盟解散後的某個雨後初晴的清晨,蘇明玥獨自一人走在老城區的巷道裡。
空氣清新,濕潤的青石板路麵倒映著天空的顏色。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拐過一個街角,腳步卻倏然停下。
一家新開的社區書店,靜靜地坐落在巷子深處。
沒有喧鬨的招牌,隻有一扇乾淨的玻璃櫥窗。
櫥窗最顯眼的位置,靜靜地擺放著一本她再熟悉不過的書——《未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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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的旁邊,還放著一台格格不入的老式卡帶錄音機,一副黑色的海綿耳機從錄音機上垂下,仿佛一個溫柔的邀請。
鬼使神差地,她推開了書店的門。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店主從書堆裡抬起頭,看到是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像是等候已久:“有人寄來的,書和錄音機都是。附帶的紙條上說,‘讓想說話的人,自己按播放’。”
蘇明玥的心,被輕輕地撞了一下。
她走到櫥窗前,拿起那副帶著歲月質感的耳機。
她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或在暗處,或在遠方,正和她一起,做著同樣的事情。
她將耳機戴上,指尖觸到冰涼的播放鍵,輕輕按下。
沒有預想中的沙啞或悲愴。
耳機裡傳來的,是一個稚嫩的、帶著些許困惑的童聲,像雨後清晨的露珠一樣乾淨:
“媽媽昨天又哭了,躲在被子裡。爸爸說沒事,媽媽隻是生病了。可是,我覺得她不是病……”
聲音在這裡戛然而止。
蘇明玥摘下耳機,動作輕柔地將它放回原處,沒有再聽下去。
她轉身,推門而出。
一陣風吹過,屋簷上積攢的雨水,終於彙成一顆晶瑩的水滴,滴答一聲,落在青石板上。
那聲音,像一聲悠遠的鐘鳴,又像一聲沉穩的心跳。
更像,是無數個還未被命名的明天,正在門外,用一種全新的、無人預料的方式,輕輕叩響了門扉。
而書店裡那本《未發送》的旁邊,似乎比她剛剛看到時,多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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