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後,整座城市仿佛被某種無聲的力量重塑。
街頭巷尾的心聲亭依舊靜靜佇立,玻璃罩上凝著薄霜,卻比往日更亮了幾分。
人們走進去,低語、哭泣、傾訴,聲音如細流彙入江河,再不懼湮滅於風中。
而那個曾無數次站在第一線、用微笑承接千萬痛苦的女人——蘇悅,消失了。
沒有聲明,沒有告彆,她隻是悄然退至幕後,像一縷退潮的月光,悄然隱入雲層。
翌日清晨,陸寒在祖堂密室見到她時,她正倚窗翻閱一份加密數據流,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清明得可怕。
他想說什麼,卻被她抬手製止。
“從今天起,”她說,聲音輕得像一片葉落,“我不再是‘共語’的核心發聲者。”
她將四份權限密鑰分彆遞出:陸寒掌調度總控,程遠接管基建維護,蘇憐主導培訓體係,白芷則成為曆史合規與倫理監督官。
四人麵麵相覷,唯有陸寒讀懂了她眼底的深意——那不是放棄,而是放權;不是逃避,而是孵化。
“樹長得太高,下麵的草就曬不到太陽。”她笑了笑,指尖輕輕拂過控製台上的主屏,“我要你們自己學會發光。”
當晚,警報突響。
第十三號心聲亭,紅色預警閃爍不止。
係統捕捉到一句極端傾訴:“我想殺死孩子……我撐不下去了。”緊接著,生物信號斷聯,用戶陷入深度昏迷。
蘇憐第一個衝向終端,手指飛快調取定位,披上外套就要出門。
可就在她輸入權限密碼的瞬間,係統彈出冰冷提示:
【操作鎖定:緊急乾預需三人以上聯合認證。】
她怔住。
這不是技術故障,是人為設限。
她猛然抬頭望向監控中心的方向——原來,姐姐早就算到了這一刻。
她不是不在,而是在看著她跌倒,再逼她學會呼救。
五分鐘後,遠程會議開啟。
陸寒沉聲道:“必須介入,否則生理指標會不可逆衰竭。”
程遠皺眉:“但她剛說完極端言論,貿然連接可能觸發應激創傷。”
白芷冷靜分析:“心理畫像顯示,她的‘殺意’並非指向孩子,而是對自身無能的憤怒投射。”
蘇憐咬唇:“我能用心跳共振穩定她,但需要外部情緒錨點支持。”
四人爭執不下,時間一秒秒流逝。
最終,陸寒一錘定音:“啟動‘情緒隔離艙’協議——程遠切斷所有外部信息流,白芷構建安全對話模型,我來扮演她潛意識中的母親角色進行共感安撫,蘇憐同步生命節律。”
程序啟動那一刻,整座網絡微微震顫。
虛擬空間內,一片灰暗房間浮現。
女人蜷縮牆角,懷裡抱著一個看不見的孩子,渾身發抖。
陸寒的身影緩緩走近,不再是高冷總裁的模樣,而是一位蒼老卻溫柔的母親,輕聲說:“累了吧?讓我抱一會兒。”
與此同時,蘇憐閉目凝神,指尖貼在感應環上,將自己的心跳頻率精準調至與患者一致。
一呼一吸間,波紋擴散,如同春風吹過冰湖。
四小時後,監測儀發出平穩的滴聲。
女人睜開了眼,淚水洶湧而出:“我……我不是壞媽媽……我隻是太累了,沒人聽我說累。”
那一刻,監控室內,蘇悅終於笑了。
她緩緩起身,走向角落的保險櫃,取出一枚溫潤玉片。
上麵早已刻好四個字——繼任者印記。
她將其輕輕放入匣中,設定開啟條件:下一次全城共鳴峰值到來之時。
“你做得很好。”陸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聲音低啞。
她搖頭:“是我逼得太狠。”
“可她們需要這樣的狠。”他走近,目光灼灼,“就像你當初逼我一樣。”
她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漸亮的天際。
風雪已停,但城市的脈搏,正以另一種方式跳動。
三日後,陸寒迎來首場“政企高管共語會”。
會場設在金融中心頂層,五十名行業精英正襟危坐,神情戒備。
他們聽說這是“情感疏導”,卻誰也不願先開口。
陸寒站在台上,沉默片刻,忽然按下播放鍵。
錄音響起——是他自己的聲音,哽咽、顫抖,在年終慶典後台獨自痛哭:“媽……你說過我會幸福的,可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這麼怕輸?”
全場嘩然。
有人震驚,有人動容,更多人低頭避開視線,仿佛被剝去了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