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怎麼也不會想到,對大明的打擊竟以瘟疫的形勢降臨,且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回到廣州的兩個時辰裡,他下令免除一切接風洗塵的儀式,一直在傾聽太子、閣部重臣和地方官員彙報。
每聽到一個令人揪心的數字,他總會緊皺眉頭,似乎對各種那些應對措施很不滿意。
瘟疫是如此猛烈,廣州整座城就像被清軍洗過一般,且每天正在以數百的速度損失人口。
以禦林軍的撫恤金額來計算價值,每天消逝的生命約等於憑空消失數萬兩白銀。至於百業凋零對廣州造成的間接損失,更加龐大得難以計算。
然而,這樣慘重的慘劇並非隻在廣州發生,如果朱由榔有一雙千裡眼,就能看到一場巨大的瘟疫正在席卷整個歐羅巴。
永曆十五年,瘟疫首先在奧斯曼帝國爆發,不久後傳播到希臘,接著迅速向西不斷擴散。
從阿姆斯特丹到布魯塞爾,從法蘭德斯到倫敦;荷蘭、德國、意大利……所有歐羅巴國家無一幸免,其中以英國的損失最為慘重。
未來幾年裡,倫敦將淪為地獄,直至一場大火將整座城市徹底夷為平地。
和倫敦大瘟疫一樣,廣州大瘟疫的源頭毫無疑問就是荷蘭商船。而荷蘭也是受害者,隻因他們的跨國商船太多,所以將瘟疫傳播得特彆遠而已。
朱由榔聽完一輪沉重的彙報,確定這場被中國人稱為疙瘩瘟,被西洋人稱為黑死病的大瘟疫就是鼠疫,通過老鼠、跳蚤和汙染衣物、水源傳播病菌。
他粗通曆史和衛生知識,知道現有條件下,阻止鼠疫蔓延的最佳途徑就是封禁疫區和搞好公共衛生。
他無心追究官員們的舉措失當,很快頒下幾條應急命令:
其一、通知百姓不可飲生水,包括井水、江水,小溝小渠的水則絕對不能喝;不吃離開視線的食物,隔夜的尤其不能吃;
其二、所有人不許觸碰病死的騾、馬、貓、狗等牲畜動物,一經發現立即焚燒;但活的貓、狗不許捕捉;
其三、各家各戶的老鼠全打死、並立即焚燒;
其四、用沸水煎煮衣物和被褥;
其五、清除城內垃圾;
最後一條,所有人做這些事時,必須用乾淨的布料包住頭鼻,以防呼入瘟氣。
數十名皇家侍從奔出總督府,騎著快馬沿大街奔向四麵八方,去通知各街各坊的巡檢、衙役和禦林軍將士們,再由他們傳給全城老百姓。
他們一邊在空蕩蕩的大街上策馬飛馳,一邊揮動著手中旗幟高呼:“陛下有令,老鼠有毒,全城撲殺。”
群臣們錯愕不已,他們本以為皇帝日夜兼程趕回來,會頒下什麼嚴厲措施;或者像治療瘴氣那樣,從皇家寶庫裡掏出一份靈丹妙藥。
然而六條命令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很多老百姓都在自發在做,似乎沒有太大效果。
現在費力氣動員全城一起做,又能達到多大的效果呢?
看到群臣詢問的眼神,朱由榔毫不客氣地指責道:“香江島疫情輕微,你們都沒有想過是何緣故?”
李汝珍戰戰兢兢回道:“微臣親自去香江島看過,除大街掃得特彆乾淨,大街小巷修有很多茅廁外,並無特彆之處啊!”
“這些還不夠嗎?病害通常就從口鼻入,”說著,朱由榔又轉向郭之奇,“朕曾說過,修茅廁、挖排水溝、雇人清理糞便汙物等小事很重要,絕非浪費銀錢,是也不是?”
郭之奇被問得臉紅耳赤,之前他還特彆反對皇帝浪費銀錢,在香江島修那麼多茅廁和排水溝渠,沒想到隻過了兩年,那些東西就起了大用處。
李汝珍委屈地申辯道:“微臣也曾命人清掃大街,可一點用處都沒有。”
“因為你們掃得還不夠乾淨。比如那些枯枝、樹葉、牛馬糞便,全堆在街頭巷尾,等著老鼠去做窩,怎麼能不傳染瘟疫呢?”
朱由榔一回來就斷定瘟疫源頭是老鼠和跳蚤,很多大臣都有點不服氣。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老鼠打敗,差一點就讓廣州變成死城。
不過史樹駿、馬印麟等醫家倒很讚同“病從口入”的說法,他們還提到,很多病患家裡都不太講究,幾代人住在同一間狹小的屋子裡,窗外就是臭水溝。
他們常常在病患家附近經常發現死鼠蹤跡,之前一直認為老鼠因染上瘟疫才死去,現在被朱由榔一提醒,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老鼠才是致瘟的源頭。
“還有跳蚤,”朱由榔強調道:“有老鼠的地方必有跳蚤,兩者都很毒。”
史樹駿道:“如此說來,香江島的瘟疫很少擴散,是因為那裡老鼠比較少的緣故?”
“沒錯,正是如此。”
朱由榔告訴眾人,香江島有人大規模居住才兩三年,大街小巷又掃得乾淨,所以家鼠還沒成規模。廣州是千年老城,這裡的老鼠和人一樣世代繁衍,已和人形成共生的狀態。
特彆是貧苦窮人聚居的院落,有老鼠是很平常的事,鬨得不凶就聽之任之,有時鬨得太凶才拿起掃帚就趕走了事。
至於廣州能在瘟疫下能堅持幾個月,除了封禁得力,還多虧很多人有養貓養狗的習慣。
貓和狗都喜歡抓老鼠,限製了老鼠的活動範圍。否則就廣州城的衛生狀況,瘟疫恐怕早就傳遍全城了。
說著,朱由榔又長歎道:“前兩年島上鬨饑荒,連天上的鳥都打來吃了,更彆提山鼠、野鼠。當時朕一時心軟,沒製止他們捕鼠充饑。沒想到把島上的野鼠吃絕,竟也有那麼一丁點好處——那玩意太臟,以後可不能再讓老百姓吃了。”
既然連醫家都讚同老鼠是禍害,眾大臣更無懷疑,紛紛返回家中命令家仆滅鼠。
一時間,整座廣州城響起無數老鼠的哀嚎聲。
老百姓知道老鼠就是瘟疫的源頭,打死後自然都不敢再用手抓,而是遠遠用長棍子挑起扔到火堆裡焚燒。就連烤肉散發出來的香味他們也不敢去聞,生怕其中也有瘟疫殘餘。
經過七八天轟轟烈烈的滅鼠滅蚤,瘟疫蔓延的趨勢果然大為延緩。然而朱由榔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廣州城實在太老了,必須進行一次徹底的大改造,否則瘟疫永遠無法徹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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