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是周雅蘭特意安排的,都是家裡性子最溫和好相處的。
推開房門,饒是沈梔早有準備,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房間很大,鋪著柔軟的羊毛地毯,南麵是一個帶紗簾的大窗戶,窗下擺著一張梳妝台。
房間中央,是一張鋪著大紅色龍鳳呈祥被褥的婚床。
床的對麵,立著一個嶄新的大衣櫃。
這屋裡的每一樣擺設,在外麵都是稀罕物。
“哎喲,這孩子,可真漂亮。”任美娟一看到沈梔,就忍不住感歎。
她原先還擔心鄉下丫頭配不上自家侄子,現在一看,是她想多了。
“是啊,表嫂這身旗袍真好看,比畫報上的明星還俊。”林悅年紀小些,說話也更直接。
她好奇地圍著沈梔轉了一圈,“表嫂,你這頭發是怎麼挽的?真好看,回頭教教我唄?”
沈梔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泛紅,小聲應著。
任美娟笑著拉了林悅一把,“行了你,彆嚇著你表嫂。快坐下歇歇,今天累了一天了。”
她把沈梔按在床沿坐下,又端了杯泡好的糖水過來,“來,喝口水潤潤嗓子。”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沈梔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隻是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
任美娟和林悅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數。
這新娘子,漂亮是真漂亮,性子也是真軟。
看著就讓人心疼,說不出半句重話。
兩人又陪著說了會兒話,無非是些“任景性子好,對你是真心的”、“以後有什麼事就跟我們說,彆自己憋著”之類的場麵話。
沈梔全程低著頭,乖巧地聽著,偶爾點點頭,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這副樣子,讓任美娟和林悅越發放心了。
等她們離開後,房間裡總算安靜了下來。
沈梔剛鬆了口氣,房門又被敲響了。
“梔梔?”是沈建芳的聲音。
“大姑。”沈梔連忙起身去開門。
沈建芳走了進來,她先是環顧了一圈這間豪華的新房,然後拉著沈梔的手,眼眶就紅了。
“好,好……以後你就在這兒好好過日子,再沒人敢欺負你了。”她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紅布包,塞到沈梔手裡,“這是大姑給你的一點心意,不多,你拿著傍身。”
沈梔捏著那個小小的布包,能感覺到裡麵有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幣。
在這個年代,這份心意已經很重了。
“大姑……”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
“傻孩子,哭什麼。”
沈建芳幫她擦了擦眼角,“你嫁到任家,是大福氣。以後要學著機靈點,好好跟任景過日子,早點生個孩子,這地位才算穩。”
她頓了頓,臉色嚴肅了些,“還有,你二叔二嬸那一家子,你得防著點。他們是什麼人,你比誰都清楚。彆讓他們黏上來吸你的血。你現在是任家的媳婦,腰杆子要挺直了,不用怕他們。”
“還有,你那些嫁妝……”
這些話,樸實又直接,卻句句都是為她著想。
沈梔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姑,我知道了。謝謝你。”
“行了,大姑就送你到這兒了。你彆出來了,就在屋裡等著任景回來就行。”沈建芳拍了拍她的手,又囑咐了幾句,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房間裡再次隻剩下沈梔一個人。
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人。
酒紅色的旗袍,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頭發,還有手腕上那抹鮮亮的翠綠。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那個玉鐲,又打開了沈建芳給的那個紅布包。
裡麵是二十塊錢,對於一個普通工人來說,是一兩個月的工資了。
沈梔把錢小心地收好,看著鏡子裡自己那雙水汽氤氳的眼睛,裡麵盛滿了恰到好處的期待與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