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人?
換成那個悶葫蘆一樣的沈梔?
劉芬臉上的笑僵得像一塊抹了劣質白粉的石膏,她乾巴巴地開口:“任先生,您……您這是開玩笑吧?梔梔那孩子,木訥得很,又沒讀過什麼書,她……”
“我沒開玩笑。”任景的聲音依舊溫和,卻不帶半分商量的餘地。
他端起麵前那杯帶豁口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上麵的茶葉末,動作優雅,與這個家格格不入,“我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沈梔小姐。”
沈建國也是一臉錯愕,他搓著手,心裡飛快地盤算著。
這位首富的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放著自己聰明伶俐的親閨女不要,偏要那個上不得台麵的拖油瓶?
可轉念一想,那句“聘禮再加一倍”,像一把金鉤子,狠狠勾住了他的心。
那得是多少錢?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錢。
他正猶豫著怎麼開口才能再多撈點好處,一個尖銳的聲音卻搶先劃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我同意!”
沈歲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她帶得向後一倒,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她激動得臉頰通紅。
“爸!媽!我同意換人!”她幾乎是喊出來的,生怕晚一秒這樁好事就飛了,“既然任先生喜歡的是沈梔,那就讓沈梔嫁!我本來就不想嫁!”
重生回來,她做夢都想離這個男人遠遠的。
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還是對方主動提出來的,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至於沈梔會怎麼樣?那關她什麼事?
上輩子她放火,這輩子換沈梔去跳火坑,公平得很。
沈建國和劉芬被女兒這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氣得夠嗆,可話已經被說到這個份上,他們再想拿喬也不可能了。
任景嘴邊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沈歲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個不知道為什麼害怕他,又自私自利的女孩,比她那對貪婪的父母更好拿捏。
“既然沈歲小姐也無意,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他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像法官落下的判槌,一錘定音。
“明天我會讓助理來談後續的事宜,包括聘禮。”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裝,整個過程從容不迫,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樁再尋常不過的生意。
劉芬的臉色幾番變換,最終還是被“雙倍聘禮”壓倒了理智。
她臉上重新堆起諂媚的笑,趕緊去陽台上拉過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沈梔。
“死丫頭,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送送任先生!”
沈梔的肩膀又是一縮。
她從頭到尾都垂著頭,像個透明的影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不明白,明明是堂妹的未婚夫,為什麼要讓她去送?
她不敢抬頭,更不敢看那個男人,隻能磨磨蹭蹭地挪到門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任先生……這邊走。”
任景看著她這副怯生生的模樣,心臟像是被一隻柔軟的貓爪輕輕撓了一下,又癢又麻。
他真想現在就把她抱起來,帶走,藏好。
但他忍住了。
好戲要慢慢唱,獵物也要一點點地誘捕,才更有趣。
“有勞了。”他客氣地頷首,跟在沈梔身後。
老舊的筒子樓樓道裡沒有燈,光線昏暗,隻有從各家各戶門縫裡透出的些許光亮。
水泥台階因為常年潮濕,長了些許青苔,有些濕滑。
沈梔走在前麵,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
她能感覺到身後那道沉甸甸的目光,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籠罩。
她的後背繃得緊緊的,連呼吸都放輕了。
終於走到了樓下。
一輛黑色的轎車安靜地停在路燈的陰影裡,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在這個自行車都還是稀罕物的年代,這輛車簡直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司機見他們下來,立刻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沈梔停住腳步,微微側過身,低著頭,等著任景上車。
隻要他一走,她就能立刻跑回家,躲進自己那個小小的房間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