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景並沒有立刻上車。
他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將她小小的身子完全籠罩住。
沈梔緊張地攥緊了衣角,就在她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手腕忽然一緊。
一隻溫熱乾燥的大手,牢牢地扣住了她。
她嚇了一跳,像隻受驚的兔子猛地抬頭,正好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那雙眼睛裡情緒翻湧,是她看不懂的濃墨。
“上來。”
他開口,聲音不大,帶著一絲低啞。
“不……”沈梔的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開始掙紮,“叔叔讓我送您……我,我要回去了……”
她的力氣在他麵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任景幾乎沒怎麼用力,就將她整個人帶進了車裡。
“砰”的一聲,車門被司機從外麵關上。
一個密閉的,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空間形成了。
車內很寬敞,彌漫著一股乾淨的皂角香和他身上淡淡的鬆香,混合成一種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氣息。
沈梔徹底慌了。
她手腳並用地往另一邊的車門挪,小手胡亂地摸索著門把手,想要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空間。
“彆怕。”
一隻手伸過來,沒有碰她,隻是輕輕地按在了她正試圖打開的車門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聲音很近,就在耳邊,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
沈梔的動作僵住了。
她縮在車門角落裡,渾身都在發抖,像一片風中的落葉。
“沈梔。”
他叫了她的名字。
不像叔叔嬸嬸那樣帶著嫌惡,也不像旁人那樣隨口一提,他念著這兩個字,像是含在舌尖細細品嘗,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纏綿意味。
沈梔不敢動,隻能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車內的光線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深邃的輪廓,和那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
“從今天起,”他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轟的一聲。
沈梔覺得自己的耳朵失聰了,什麼都聽不見,隻有他最後那三個字,在腦海裡反複回響。
未婚妻?
誰?她嗎?
怎麼可能?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任景似乎很滿意她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
他湊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擦過她因為驚慌而泛紅的眼角,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你的叔叔嬸嬸,還有沈歲,都已經同意了。”他耐心地解釋,像是在教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原本的婚約,換了人。”
“現在,是你。”
是你。
沈梔一下子愣住。
她被賣了。
被她的親叔叔,用雙倍的聘禮,賣給了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拋棄的悲哀瞬間席卷了她。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多餘的,但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像一件物品一樣,被明碼標價地交易掉。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
任景的手指頓了頓。
他看著她無聲落淚的樣子,心臟那股熟悉的、暴戾的占有欲又開始翻騰。
他想讓她哭,又見不得她哭。
他收回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笨拙地去擦她的眼淚。
“彆哭。”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心疼,“跟著我,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他會把她從那個泥潭裡撈出來,洗乾淨,用金銀珠寶堆砌一座華美的牢籠,將她好好地豢養起來。
從此以後,她的世界裡,隻能有他。
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沈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弄得更加不知所措,她哽咽著,像一隻迷路的小獸,茫然地看著這個剛剛用最強硬的方式,將她拽入自己世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