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驚。
沈梔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杏眼裡寫滿了震驚,直直地看向他。
因為離得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銀色麵具下,那雙深邃眼眸裡翻湧的暗流,還有一絲……不自在?
王府的女主子?
他說她是王府的女主子?
他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嗎?
沈梔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如擂鼓般狂跳起來。
她看著他,似乎想從他眼中分辨出這句話的真假,想看清這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
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太過灼熱。
鬱衾被她這樣一看,那股剛剛升起的惱意瞬間就散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局促。
他忽然覺得,扣在她腰上的那隻手,燙得有些過分了。
他猛地鬆開手。
因為力道突然消失,沈梔甚至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像是為了掩飾什麼一般,倏地轉過身,背對著她,大步就往前方的石階走去。
他走得很快,步子邁得極大,連聲音都恢複了平日裡那股冷硬的腔調。
“走吧,去看淩雲跑去了何處。”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幾步就走下了台階,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沈梔獨自站在原地,看著他那有些倉惶意味的背影,怔了好一會兒。
寒風吹過,拂起她的鬢發,也吹散了她臉頰上未退的紅暈。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方才被他圈住的腰側,那裡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王府的女主子……
她的嘴角,終於忍不住,一點一點地,向上彎起一個清淺而動人的弧度。
那笑意,從唇邊漾開,一直抵達眼底,讓那雙清亮的杏眼,亮得如同綴滿了星辰。
…………
另一邊,衛淩雲早就把自家舅舅和沈梔拋在了腦後。
他一個人在後花園裡瘋跑,先是跑到池塘邊,趴在欄杆上衝著裡麵又肥又大的錦鯉做了好幾個鬼臉,又去假山裡玩了一會兒捉迷藏。
等他玩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把最重要的兩個人給忘了。
他邁著小短腿往回跑,沒跑多遠,就看到自家舅舅正黑著一張臉,獨自一人站在通往花園的月洞門下。
衛淩雲心裡咯噔一下,腳步都慢了下來。
怎麼隻有舅舅一個人?
沈小姐呢?
該不會是舅舅又把人氣跑了吧?
他心裡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仰起小臉,試探著喊了一聲。
“舅舅?”
鬱衾聞聲,低下頭,麵具後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玩夠了?”
“夠……夠了。”衛淩雲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就想往後縮。
“沈小姐呢?”他還是沒忍住,小聲問了一句。
鬱衾沒答,隻是抬眼看向他身後。
衛淩雲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便看見沈梔正提著裙擺,緩步從抄手遊廊的儘頭走來。
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她身上,她一身素色的衣裙,走得不緊不慢,姿態優雅從容。
隻是那張素淨的臉上,不知為何,染著一層薄薄的緋色,唇邊還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衛淩雲眼睛一亮,立刻像隻小炮彈一樣衝了過去。
“沈小姐!”
他再次撲過去抱住沈梔的腿,熟練地開始撒嬌。
沈梔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牽著他的手,走到了月洞門下。
她抬起眼,看向那個依舊沉默不語的男人,福了福身。
“王爺。”
這一次,她的聲音裡,沒了之前的客氣和疏離,反而帶上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親近。
鬱衾“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看著她牽著衛淩雲的手,看著她臉上那抹還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心裡的那股煩躁也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卻並不讓人討厭的滿足感。
仿佛之前那幾日空落落的心,在這一刻,被什麼東西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