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小宮女們嚷嚷著“曬”,三三兩兩躲到陰涼處偷懶,時不時往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薛姈暗中攥緊手指冰涼,鎮定自若的走到角落。
她早就清楚,薛妃當初強行留她在宮裡,不止搪塞侯府,一定有用她固寵的心思。
這些日子,她低調安分的薛妃身邊服侍,甚至想辦法不動聲色的幫著薛妃,希望薛妃在後宮地位穩固,彆再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
起初是有些效果的,尤其是在皇上來延福宮後,薛妃似乎已經動搖,有做安心的“賢妃”的苗頭。
直到衛貴妃複寵,她在竹林被貴妃變本加厲的羞辱,又不巧被恪昭容看見。這下裡子麵子全沒了,原本還搖擺不定的薛妃,終於下定決心。
“姑娘,奴婢拿好了——”小蓮提著籃子過來,看到她臉色蒼白,似乎還有些站不穩,連忙趕了過來。“姑娘是不舒服麼?”
薛姈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彎起唇角,露出溫和無害的淺笑。
“外頭曬得厲害,我有些頭暈。”薛姈瞬間找好了借口,又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你辛苦了,咱們回去罷。”
小蓮沒有懷疑,不過她怕薛姈出事自己挨罵,就要扶著薛姈往石桌旁走,有點著急的說:“姑娘隻怕是中暑了,奴婢去要杯水給您。”
薛姈輕輕搖頭,朝著荷香等人的方向給她使了個眼色。
自家娘娘跟衛貴妃不對付也不是一兩日的事,小蓮怕昭陽宮的人找茬,也就順著薛姈的意思先離開禦膳房。
兩人往回走時,一路上薛姈心事重重,完全不想開口說話。
好在小蓮以為她中暑,看她沒什麼精神,倒也沒有起疑。
回了延福宮後,薛姈拿帕子按了按額角,聲音聽上去有點虛弱。“幫我跟白芷姐姐告個假。”
小蓮點點頭,又關心了她兩句,匆匆去找白芷複命。
寢殿中,薛妃正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白芷掀了簾子進來。她手裡端著冰鎮過的梅子湯,輕手輕腳的走到軟榻前。
聽到動靜,薛妃緩緩睜開眼,見來人是白芷,她眉頭一皺,質問道:“薛姈沒來?”
白芷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聲解釋:“娘娘,小蓮說阿姈姑娘中了暑氣身子不適,不能往前頭來了。”
“哪裡就那麼嬌弱了?”薛妃哼了一聲,冷著臉道:“在鄉下莊子裡摔打了幾年,竟受不得一點暑氣?”
若平時為了討主子歡心白芷也就順著說了,眼下正是用薛姈的時候,最好不要傷了和氣。
“娘娘,這些日子阿姈姑娘在宮裡出力不少。”她隱晦的提醒:“以前沒做過服侍人的活,一時不適應也是有的。”
薛妃經她提醒想起前些日子暗中指使人對薛姈的磋磨,方才沒再抱怨。沉默了片刻,薛妃有點不甘的道:“把皇後上次賞的解暑丸藥給她送些去,讓她這兩日好生歇著。”
見主子想通,白芷鬆了口氣,連忙答應著去了。
與此同時,薛姈正端坐在妝鏡台前,靜靜凝視著銅鏡中自己的臉。
哪怕她刻意妝扮得素淨,還是能看出跟薛妃有兩三分相似。
薛姈抬手將銅鏡扣在桌上,按捺下心頭的一點煩躁。
兩人當然像了,因為薛景洲也是她的親生父親。
那場意外,薛妃隻覺得自己早逝的娘親是受害人,哪怕她從未喊過薛景洲一聲“爹”,薛妃還是將一切怨氣都撒在她們母女身上。
以兩人的關係,薛妃選誰都不該選她。
正當薛姈眉頭緊鎖的沉思時,門外忽地傳來腳步聲,隨後白芷的聲音響起:“姑娘可在房中?”
薛姈沒急著去起身開門,隻低聲應了。
白芷推門進來,先往往薛姈的方向看去。見她臉上沒什麼血色,整個人懨懨的,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不免有點著急。
隻有水靈靈的美人兒才能替娘娘爭寵,這幅模樣可不行!
“姑娘快坐著罷。”白芷扶著她坐下,耐著性子道:“聽說您中了暑氣,娘娘特意讓我來看您。”
薛姈似是不安的長睫輕顫,“讓娘娘擔心了,等下我就過去——”
還不等她說完,白芷連忙道:“娘娘吩咐,讓您好生休息兩日再去。”
薛姈驚訝抬眸,見白芷肯定的神色,輕輕舒了口氣。
“請姐姐代我向娘娘謝恩。”
白芷點頭,又溫聲叮囑了她要照顧好自己身體,這才出了門。
待軟簾落下,薛姈才任由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從前薛妃打著為娘親趙氏鳴不平的名義,對她恨之入骨。她還以為薛妃縱有搖擺,也會有“骨氣”到底——
用從前最看不起的庶妹替自己爭寵,這不是太諷刺了嗎?
薛姈沒放任自己沉浸在怨憤中,她想起極為關鍵的一點。
兩人並無姐妹情分,一旦她得寵後不再順從,薛妃又如何篤定能掌控她?
她能想到,薛妃也不會忘了。
薛姈靜下心,帶入薛妃的立場絞儘腦汁去琢磨,想了幾種法子,卻都覺得不夠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