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臉色蒼白地走進了紅袖鞋店，額前的碎發被雨水打濕，黏在臉頰上。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像是丟了魂似的，連店員小劉的招呼都沒聽見，徑直走向坐在角落沙發上的徐毛毛。
徐毛毛抬頭，見陳麗這副模樣，立即放下手裡的賬本，神情緊張地問道：“江經理的電話打通沒？”
“他來電了。”
徐毛毛頓時語氣小心地問道：“成……成交了吧？”
“沒……流拍了。”
“啊？流拍了？”徐毛毛睜大了眼睛：“怎麼流拍了？他不是對我說，東西放在他的公司時，都有後幾個客戶在關注嗎？”
“是啊，他也是對我這麼說的。”陳麗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怎麼辦啊？”
“他說……還有重拍的希望。”陳麗深吸一口氣：“他說之所以流拍，不是東西不對，而是有客戶懷疑梅瓶底款是後加的……你打電話問吧。”
徐毛毛就拿起手機，撥通了江經理的電話，開了免提，讓陳麗也能聽見。
江經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公事公辦的疏離：“徐總，情況就是這樣。梅瓶就因為落款，顧客有點懷疑，但是問題不大，我已經給陳總說了，是因為這次送來太倉促，沒有好好宣傳，對你這個瓷器競拍的人不太多，所以流拍了。十二月份還有個拍賣會，場次更專業，機會更大……”
對方話沒說完，徐毛毛即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繼續放在你們公司拍賣，不用交費用了吧？”
“如果繼續委托我們拍賣，前期費用可以打八折……”
“如果再流拍了呢？”
“這個不會，在我們公司，一般不會有二次流拍的現象……”
徐毛毛怔住了，回頭看了看陳麗：“再拍還要交錢……”
陳麗低著頭，沒吭聲了。
徐毛毛看向她，語氣有些急了：“陳姐，這次我已經墊了五萬，可連個借條都沒有。如果再拍，還要再交錢……”
陳麗聽出徐毛毛的意思，聲音微微發抖：“就要拖你一段時間了……至於後麵這個費用，我想辦法……”
徐毛毛眼神複雜盯著陳麗看了看，突然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陳姐，這樣行不行？你說如果拍賣了，給我30萬……”
陳麗立即插話道：“是啊，我就是這個打算。如果上了500萬，我肯定會兌現這個承諾的。”
徐毛毛立即在自己的手機上操作，然後對陳麗說：“你看一下信息。”
陳麗一看，上麵寫道：“今借徐毛毛5萬元整，用於梅瓶拍賣前期費用。若成交，支付徐毛毛30萬元服務費；若流拍，則歸還本金5萬元。”
陳麗抬起頭，聲音陡然提高：“徐毛毛，你這是什麼意思？30萬的服務費，是我的人情啊，怎麼能寫到條子上？”
徐毛毛被她突然的質問弄得一愣，隨即也提高了嗓音：“我幫了你，現在東西沒拍出去，我錢也拿不回來，難道不該有個保障嗎？”
陳麗在衝動之下，說話也失去理智了：“當初聽到要錢，我本來還想找顧盈盈商量的，如果你不主動插這一杠子，東西能留在廣州嗎？”
徐毛毛一愣：“你瞧，你瞧，我幫了你，你倒豬八戒倒鏤一葩……”隨即提高了嗓門：“陳麗，你有沒有良心？”
陳麗也惱了，倏然站起：“我怎麼沒良心了？我就是欠了一屁股爛賬，平時我在你跟前，哪裡做的不對？”
兩人由此高一聲低一聲的吵了起來，越吵越凶，都引來了過路的顧客，有人在門口張望。小劉見狀，趕緊跑過來勸架：“毛毛姐，陳姐，彆吵了啊，有話好好說……”
陳麗胸口劇烈起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徐毛毛也氣得臉色發青，但礙於店裡有顧客進來，硬生生壓住了火氣。
小劉把兩人按在沙發上，給她倆倒了杯水，低聲勸道：“你倆都先冷靜一下，平時處得這麼好，為這個事至於嗎？要不，你倆把這個事給顧盈盈說說？陳姐剛才不是說她曾打算找顧盈盈商量嗎？”
小劉這麼一提示，徐毛毛立刻想到鄭文斌前些日子從西安來看貨時，顧盈盈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懷疑依李富貴的出身和家庭條件，家裡應該不具備清代鳳冠和梅瓶這類寶物。從她的言談中，總懷疑東西來路不正，因此建議徐毛毛彆給鄭文斌看鳳冠。
雖然通過王年年，她知道了李富貴曾經有過盜墓的曆史，但因為李富貴現在患了絕症，所以她也不在乎這些東西的來路。她在乎的，就是李富貴的東西能變現。無論從誰手裡變現，她至少能有點收益。因而才有了她陪同陳麗的廣州之行。
既然現實與她的想象有了出入，那就把這個難題拋給顧盈盈吧，接下來是繼續拍賣，還是撤回？讓顧盈盈來決定。畢竟，陳麗是用她的錢，從李富貴手裡買到鳳冠這些東西的。在梅瓶出手的路上，自己已經幫了陳麗一程，現在，該輪到她顧盈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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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立即對陳麗說道：“行啊，給顧盈盈說，讓她幫你權衡一下？”
陳麗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也行。我剛才也有點上火，你彆計較。我提出給你的30萬，是指上了500萬之後。江經理不是說，咱們這個梅瓶如果有人要，肯定能上了500萬嗎？如果上了500萬，不用你提，我都會主動兌現的。”
“我明白了。”徐毛毛說：“我也理解你這個意思，是我寫的不夠明確，你也誤解了。”
“既然這樣，我給你補個借條，好朋友，要清算賬，不能馬虎。”
徐毛毛立即說道：“好啊，那就這樣寫吧，如果拍賣沒有超過500萬，你看得給吧，幾萬元都行。如果再流拍了，你還我5萬本金，行不？”
“行啊，咋不行？你把我幫到這個程度，幾萬元算個啥？放心，有姐吃的，就有你喝的。”
徐毛毛立即微笑道：“話說到明處多好。下一步拍賣費用，咱們想辦法讓顧盈盈出。你跟她聯係吧，看她啥時候有時間，咱們過去，我當麵給說說。現在，到吃飯時間，咱倆去吃飯。”
“我口苦的，哪有胃口。”
“多大的事嘛。就是拍賣不了，東西還在那呢。天塌下來，有那套東西頂著，對不對？”
聽徐毛毛這麼一說，陳麗的臉上展開了微笑，徐毛毛立即挽著陳麗的胳膊，出了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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