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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血色新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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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驚恐地往後縮,卻撞在身後的土坡上,摔倒。懷裡的東西飛了出來,濺起一陣塵土。

“我沒偷!沒偷!我……我從土堆裡挖的!是彆人不要的!”孩子掙紮尖叫起來,聲音嘶啞。

“放屁!還敢嘴硬!”另一名護衛不耐煩地揚起手,一巴掌扇過去!

風聲夾雜著恐懼的哭聲尖利地穿透空氣。

就在那隻大掌即將落下的瞬間,另一隻布滿青筋和泥印的手猛地伸來,又快又穩,一把鉗住了護衛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讓那護衛痛呼一聲,揚起的巴掌生生停在半空。

出手的竟是康叔。周武王的幼弟,剛剛弱冠之年的貴族青年。他今日巡視工區,並未穿沉重華服,隻著了便於行動的緊身皮甲,腰佩青銅寬身短劍。陽光照在他英氣勃發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毫不掩飾的、因長期積累而沸騰的憤怒和不理解。他瞪著那個被自己捏住的護衛,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對付個毛孩子,也要下這般狠手?周人何時變得如此不堪了?”

“可……可康叔公子……”護衛又驚又怒,試圖掙紮辯解,“這些商民……根本就是群沒開化的野獸!偷糧,摸營,還可能有探子!留他們在,隻會……”

“住口!”康叔猛地甩開護衛的手腕,護衛踉蹌幾步才站穩。康叔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青年特有的銳利和壓抑不住的火焰,幾乎是在嘶吼,將連日來積壓的憤懣、不解和青年貴族在流言與現實中煎熬出的激烈情緒徹底引爆:“商民?!那是殷商的棄民!他們骨子裡流的血就是肮臟的!當年他們怎麼對待我們周人?像驅趕狗彘一樣!現在這些商狗,搖尾乞憐地跑來了,誰知道他們是人是鬼?!王兄仁德,心存憐憫收留他們!可我看到的,隻有他們玷汙我們的聖地!窺伺我們的心血!他們就是——”

他一把推開想解釋的護衛,疾步衝到那幾個孩子麵前,目光如寒刃掃過那些肮臟、驚恐的臉,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鄙夷:“——牲口!和牛羊有什麼區彆?我周人的營地,乾淨的土地,怎能讓畜生隨意踏足!把他們趕走!統統趕出去!越遠越好!”

話音未落,他鏘然拔出了腰間的青銅寬身短劍!寒光一閃,指向那幾個瑟瑟發抖、縮成一團哭都不敢大聲的流民孩子!劍尖帶著殺氣,在空氣中微微震顫!

這驟然的拔劍厲喝,如同火星濺入了乾燥的荊棘叢!不僅那幾位看護庫房的護衛變了臉色,連附近勞作的役夫和圍觀的流民全都愣住了,隨後更大的恐懼和憤怒如同海嘯般在人群中湧動開來!流民們本就如驚弓之鳥,此刻更加驚恐地往一起擠縮,哭泣聲、壓抑的求救聲、憤怒的低吼聲交織成一片混亂。

“畜生!周狗!我們不是牲口!還我孩子!”一個滿麵風霜、衣衫被扯得半開的流民老嫗尖叫著撲出來,死死抱住一個孩子,對康叔投去仇恨到近乎瘋狂的一瞥,又絕望地護住孩子。更多的流民被推搡著開始後退,眼神充滿恐懼和憤恨。

衝突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道平靜卻足以凍結一切混亂的聲音破空而來,威嚴如山:“住手。”

人群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劈開,呼啦啦自動分列兩旁。玄鳥暗紋王袍的身影出現在庫區道路的儘頭。姬發不知何時已至,身後跟著薑子牙和十數名無聲肅立的近衛。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拔劍的弟弟身上,沒有在那驚恐的流民老嫗和孩子身上,甚至沒有在憤怒躁動的人群中多作停留。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康叔手中那柄在陽光下閃著刺眼寒光的青銅劍。

僅僅兩個字,甚至說不上嚴厲,但那彌漫開來的凜冽帝王威儀和靜水深流般的壓力,瞬間讓喧囂的工地陷入一片針落可聞的死寂。憤怒的叫喊、恐懼的哭泣,甚至連風聲都似乎暫時靜止了。康叔那拔劍的狂怒姿態如同被凍結的雕塑,劍尖微微顫抖著,卻僵在半空,既無法收回,亦不敢再向前半分。年輕的臉龐上,方才的激烈憤懣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蒼白底色下的震驚和一絲難以置信。王兄的目光並不銳利,卻像一塊無形的巨石,沉沉壓在他的心頭和握劍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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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發邁步上前,步伐沉穩,踏在被踩實的泥土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徑直走到那群蜷縮在地的流民麵前。那個懷抱孩子、剛剛還在絕望咒罵的老嫗,此刻隻剩下篩糠般的顫抖,渾濁的眼中全是驚怖,死死抱緊懷裡的孫子,仿佛那是她對抗未知命運唯一的稻草。孩子的哭聲也變成了哽咽的抽泣。

姬發伸出手,沒有觸碰,隻是輕輕懸在那孩子單薄顫抖的肩頭尺許之處,動作溫和帶著力量感。“老人家……”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冬日平靜的溪水,緩慢流淌在凝固的空氣中,“莫怕。”目光掃過那幾個瑟瑟發抖、如同小獸般的流民孩童,最終又落回那老嫗臉上,“告訴我,從何而來?因何離鄉?”

老嫗抖得更厲害了,喉嚨裡發出不成調的嗚咽。

“朝……朝歌……西邊……小……小邑的……”旁邊一個膽大些的中年流民男人顫聲回答,跪伏在地不敢抬頭,“大王……發徭役……修那鹿台……比……比去年冬時還要……還要重三倍!糧……早沒了……大王……大王不準我們這些隸民……在祭台上祭祀先祖了……神……神靈降罪……又遭了蝗災……田……田裡隻剩下殼……實在……實在活不下去了……”他斷斷續續的話語裡,每一個詞都浸著血淚。

鹿台那高聳入雲的殘酷,帝辛祭祀權僅歸於商王的荒唐禁令,漫天蝗蟲啃噬一切留下的蒼白田壟……這些場景隨著那男人的話語,如同最真實可怖的圖畫,鋪展在每一個凝神傾聽的周人麵前。人群寂靜得可怕。連方才吼叫著“趕走商狗”的役夫,臉上都顯出茫然。他們想起了自己曾經曆的類似苦難。

姬發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深處,仿佛有無形的寒焰在燃燒。他沒有再問。轉身,麵對因自己的出現而驚愕惶然、拔劍姿勢僵硬的康叔。

“姬封。”姬發第一次用了弟弟的名字,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回避的穿透力,“看看他們。”他微微側身,示意身後的流民,“他們求的,不過是一捧粟米。不是刀劍相向。”

康叔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握著劍柄的指節捏得發白,青筋暴起。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嘶聲道:“王兄!可是……可是這裡麵可能有商狗密探!可能偷盜!可能煽風點火!就像父親說的……殷商是虎狼……是……”他想起了父親姬昌講述的關於帝辛的種種悖逆狂亂,那些場景讓他渾身發冷。

姬發目光如古井幽深:“虎狼……是人變的嗎?”

康叔一震,啞口無言。

“我周人向先祖敬獻犧牲時,豬羊待宰,”姬發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石塊投入平靜的湖麵,沒有激烈的情緒,隻有深入骨髓的寒意與穿透靈魂的質問,每一個字都砸在人們的心上,“以人血祭神的商王,在祭祀的神權下,我們周人和這些流民,與他刀下的牛羊,又有什麼區彆?”

這銳利的質問如同一把無形而精準的刀,瞬間剖開了許多周人的心防。那些曾與流民一樣掙紮在死亡邊緣的記憶,如毒刺般蘇醒。不少役夫的眼神變了,警惕與敵意間裂開一道縫隙,泄露出迷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惻隱。就連康叔臉上因憤怒而繃緊的線條也在緩緩瓦解,被一種更深的震驚和困惑所取代。

“殷商視我等為犬彘、為魚膾!這是他們的孽!他們的報!”姬發的聲音猛地拔高,如同利劍出鞘,斬開迷茫,直指人心,“今日我們若亦以此為道,以暴易暴,將流民視作豬犬牛羊!那我們屠滅暴紂之後,天下萬民心中,又將視我等——為何物?!周,將與那禽獸之邦何異?!”

全場死寂!隻有風卷過旗幟的聲音獵獵作響。那個拔劍的護衛,手中的銅劍不知何時已頹然垂下,劍尖深深戳進了鬆軟的泥土裡。康叔的嘴唇顫抖著,臉色由憤怒的赤紅轉為慘白,又泛起一層羞愧的潮紅,握著劍柄的手指一根根鬆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最終青銅寬身短劍“當啷”一聲脫手墜地。他猛地垂下了頭,肩膀無聲地垮塌下去。

姬發沒有再看他。他的目光轉向庫區值守的吏官,簡短卻不容置疑:“劃出北窪地西南角。以營建規製最低的樣式,搭建木棚三十間。每日工地所餘殘羹,分撥一半予流民。”他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晰冷靜,卻又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決斷力,“工營庫房區域警戒升至戍級,流民所居區由王族護衛隊專責巡視看守。自明日起,著人清點流民人數,記其來處姓名,編造名冊。凡願為鎬京添一磚、加一瓦者,無論其出身為農為奴,皆記功冊,視同周邑之民。”

平靜的話語,卻如重鼓般敲在每個人心上。北窪地西南角,那是營地邊緣最貧瘠的一角。但木棚、殘羹、記錄名冊、功勞簿子……這些冰冷的詞彙在此刻卻意味著生路與活著的尊嚴!流民老嫗愣愣地停止了顫抖,那流民男人猛地抬頭,絕望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一絲難以置信的光亮,那光微弱、顫抖,如同寒夜荒野中最初躍出的星子,卻固執地不肯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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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壓力籠罩四方。

就在這時,薑子牙那蒼老的聲音從姬發身後不急不緩地響起,帶著一種勘破世情的了然:“王上,民心如水,堵不如疏。此舉甚當。隻是……北窪地距工營庫區尚有一段距離,由我等親兵護衛看守便好。王族精銳還需護衛王駕,巡視各處要隘工事為重。”白須老者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流民群中一個蜷縮在人群邊緣、低垂著頭的身影,“非常之策,需非常之看護。非王族精誠之眾,怕是……難以勝任此責。”

康叔默默撿起地上的劍,劍身上的泥土在衣袍上擦了擦。他走到流民麵前,深深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依舊沙啞緊繃,卻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笨拙和艱難:“方才……是我……失禮了……”他不敢再看那些驚恐的眼睛,對著負責庫區的護衛們低吼:“執行王令!即刻動工北窪!缺木少石,從我營帳份額裡扣!”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離開,身影在夕陽下拉得有些僵硬倉促。

新的臨時棚區在日夜趕工中很快佇立起來。粗糙,簡陋,毫無美感,僅能勉強遮風避雨。營地上空的排斥和敵意並未完全消散,依舊如同浮在水麵下的暗冰,但水麵之上的氛圍已然不同。王族衛隊的銀甲武士按著佩刀輪流值巡的身影成為一道鮮明的屏障。流民們被分成了幾個小群落,登記造冊,有專人管理,偶爾也能參與一些工地外圍的清土、拾柴等簡單活計,換取每日定量的粟米湯和少許鹹菜。每日傍晚,殘羹湯水被嚴格統一分派,秩序明顯好過初時的混亂。

儘管仍有周人役夫投來嫌惡目光,但“王上親旨”“記名入冊”“有活乾就有飯吃”這三樣東西,已足夠在大多數掙紮於生存邊緣的流民心中築起一道小小的、暫時抵擋恐懼的堤壩。

夜色再次籠罩了新都城基。白天熱火朝天的喧鬨褪去,隻剩下渭河水聲與夏蟲低鳴。簡陋棚區的東角,遠離尚未熄火的工地中心。一個身材瘦長、膚色黝黑的男人掀開草簾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與流民無異的粗陋麻衣,沾滿油汙,臉上胡茬叢生,目光在稀疏的月光下顯得渾濁而疲憊,毫無生氣。唯有側影深處隱約刻著些因長期負重勞作而刻下的痕跡,似一道道沉默的印痕。他佝僂著背,緩緩走向不遠處一條通往灃水邊的小溝渠,那裡是流民約定的取水處之一。

周圍棚戶大多黑暗沉寂。隻有一兩個棚子裡隱約透出病弱的咳嗽聲或孩童夢囈的抽泣。腳步聲在鬆軟濕潤的泥地上幾乎沒有聲音。月光透過薄雲漏下,勉強在他佝僂的身影邊緣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他靠近了溝渠邊。渾濁的淺水中倒映著一輪被風吹皺的殘月。他左右謹慎地看了一眼——沒有任何人影,更遠處的營火在暗夜裡顯得無比遙遠——然後猛地彎下腰,仿佛因身體病痛不適而劇烈乾嘔起來。

佝僂的身體在黑暗中劇烈地顫抖、弓起。借著深彎腰乾嘔的掩護,一隻手極其隱蔽、迅疾地探入懷中貼身最深的暗袋。指尖傳來粗硬堅韌的羊皮邊緣觸感。一小塊被精心卷成細筒狀的薄羊皮被掏了出來!

他再次確認了周圍安全,沒有絲毫異常動靜。一隻耳朵微不可察地側向,捕捉著遠處衛隊巡夜鐵靴踏在土路上傳來的規律而有節奏的回響。

時機正好。

他顫抖得更加厲害,似乎嘔出些酸水濺入渠溝。就在身軀再次往下深埋下去的刹那,手指借著身體的起伏掩護,如同黑暗中吐信的毒蛇,將那個小羊皮卷閃電般塞入岸邊一塊半截嵌入泥土、外表粗糙、毫不顯眼的圓石底部的裂縫深處!動作精準、利落得如同反複練習過無數次。

塞入!動作完成!

他順勢撐著膝蓋又假意痛苦地喘息了幾下,才費力地直起佝僂的背,踉踉蹌蹌地拖著一身疲憊走向黑黢黢的棚區入口。

然而,就在他掀開草簾彎腰鑽入的前一瞬——

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融入夜風、短促尖細的嗚咽聲,從草叢深處傳來。那根本不是風過草葉的沙沙!

男人渾身驟然僵硬!瞳孔在黑暗中猛烈收縮!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沒有絲毫猶豫!甚至不敢回頭確認!他掀簾的動作猛地加速!

晚了!

四道猶如鬼魅般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從他藏身的棚子左右和後方數步之遙的幾處低矮土坎陰影中同時撲出!沒有呼喝,沒有兵刃破空聲!出手隻有乾淨利落的擒拿和壓製!一隻筋肉鐵鑄般的大手如雷霆般從後方捂死他的口鼻,同時絞臂、鎖喉、頂膝!幾個動作一氣嗬成,瞬間將他整個人死死按進冰冷的泥土裡!臉被狠狠抵在冰冷的、散發著糞土腥氣的地麵上,滿口泥漿!

“呃——嗚!”所有掙紮被扼殺在喉嚨深處!

掙紮停止得極其突兀。月光吝嗇地照亮一角,壓在男人口鼻上的那隻手背,覆蓋著一層薄而堅韌的鎖甲軟皮,手指關節粗壯得如同樹瘤,手腕內側靠近袖口處,赫然紋著一個模糊卻極具辨識度的墨綠色猙獰蛇紋!

那人全身猛地一個劇顫!不是因為壓製,而是這個無聲浮現的蛇紋如同烙鐵般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他認得!這是崇侯虎麾下最隱秘爪牙才配刺上的玄蛇之印!

冰冷的恐懼攫住了每一寸筋骨。完了。

一個冰冷的、毫無生氣的低語,如同鬼魂的歎息,鑽入他的耳孔:“石下,羊皮……好密的字……‘灃東築大邑,廣深逾舊基。虎狼疑,望加兵備,速報’……對吧?”

男人最後一點掙紮徹底消失,身體癱軟如泥。他仿佛聽見王帳方向,有極輕微卻穩定的腳步聲踏著月光下的硬土道響起,正由遠而近。那每一步都像是沉重的鼓點,帶著無形的威嚴踏在這片流淌著欲望、恐懼與陰謀的夜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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