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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九鼎暗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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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清晰傳出。公子奐如墜冰窖!他並非無意中窺見衛侯揚言“備急召符節”。不!更早,就在昨日深夜!

他因徹骨的心寒與無法言說的焦慮無法入眠,像個孤魂般在宮苑深邃的甬道與層層疊疊的複廊陰影中徘徊。在太仆署通向馬廄的轉角耳房外,那扇虛掩的門扉後,他曾以整個身體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屏住幾乎凍結的呼吸,清晰無比地聽到一個低沉的、極具辨識度的聲音在與另一人交談——那是衛侯的親信甲士!

“……王若……旦夕事,必得召四方伯侯儘數來洛!以晉侯師服性烈多疑,更需令其速來……符節務必隱秘快捷……”

隨即是另一個更為蒼老陰冷的聲音:“放心。驛道早已打點好快馬。還有……那人下的藥分量已足,隻待最後一步‘催引’,應無差池。那召命出宮之時,便是……”

公子奐當時驚駭得幾乎魂飛魄散!他想衝進去,指甲深深摳進身旁牆壁的粗糙泥灰裡,最終卻因極度的恐懼和對未知力量的無助而死死定在原地,最終如同驚弓之鳥般悄無聲息地退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那“藥引催命符”的話語如同無形的鐵鏈,在他腦中反複纏繞絞緊!

此刻,衛侯那句“速遣虎賁,備下加急敕令符節”如同一個冰冷殘酷的印證,一個最終敲定的刑鐘!公子奐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成冰,又在下一刹那沸騰逆衝,直衝頂門!父王!那個枯瘦如柴、被病痛折磨的年輕身影……竟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靶心!而符節奏出,便是四方諸侯齊聚洛邑之時!是真正的權力盛宴開場!是徹底分割王權的開端!

他不能再等了!

巨大的恐懼和比恐懼更強烈的悲憤終於壓倒了他的怯懦。公子奐猛地抬起頭,被絕望燒紅的眼睛瞬間鎖定了廳堂中某個身影——陳侯媯鮑!

這是唯一的微光!陳侯媯鮑年近花甲,平日裡不事張揚,因其封邑小邦且地處中原腹地邊緣,在強鄰環伺之下常以溫厚庸碌之態示人,少卷入大宗諸侯爭鬥。然公子奐曾於某次宮宴之外,遠遠瞥見過其私下與一位素以耿直聞名的老史官低聲交談良久。那時夕陽斜照,光影中他分明捕捉到陳侯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絕非庸碌之材所能有。更有幾次,陳侯上朝論事時,雖言辭平和,其建議卻每每能切中要害。尤其公子奐還記得,陳侯媯鮑早年曾在父王登位前作為質子多年,與父王少年相伴,情誼匪淺!更重要的是,陳侯是廳堂內此刻唯一一位尚未參與這場“分食盛宴”的公爵!他此刻站在稍遠些的廊柱旁,緊鎖眉頭,臉上是一種混雜了深重憂慮與強烈不安的表情,他目光越過爭論的諸侯,長久地、複雜地投向偏殿那重重帷幕深處周王的方向——這份憂慮,與周圍人眼中的冰冷算計判若雲泥!

電光石火間,一個渺茫但燃著最後火焰的念頭在公子奐腦中生成——也許隻有陳侯尚存一絲舊情!一絲忠直!一絲對父王姬燮個人的情誼!這幾乎是地獄邊緣唯一探出來的、沾著泥土草根的救命枯藤!

他必須靠近!必須傳遞消息!

公子奐強行壓下奔湧的氣血和手指的劇烈顫抖,無聲無息地向後退去,如一道滑過深潭的幽影,迅速消失在複廊深處那一排排承重的巨大立柱後麵。冰冷的汗珠順著他的鬢角滾落,他咬緊牙關,以頑強的意誌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避開所有虎視眈眈之眼,安全靠近陳侯的契機。機會也許隻有一次。

午後的短暫沉寂,短暫得如同在死亡陰影下勉強睜開的眼睛。天空非但沒有轉晴,鉛灰色的雲層反而急劇增厚翻湧,色澤沉黯如同燒熔冷卻後的鐵渣,重重向下傾壓,窒鎖得整個王庭的空氣都凝固黏稠。遠處偶爾炸開幾聲悶雷,聲音像是被裹在厚厚的棉絮裡滾動,隱隱的、壓抑的,每一次震動都仿佛敲擊在緊繃的心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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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也徹底死絕了。

偏殿內,氣氛緊張得如同被拉到極限的弓弦,每一次門扉輕微的開啟關閉都引來一片死寂的注視。諸侯們仍在各自位置,看似正襟危坐,心神卻早已被那股瀕臨臨界點的焦灼和莫名的不祥預感撕扯煎熬。魯侯姬伯禦的眼皮不自覺地頻繁跳動,仿佛預示著什麼災厄。齊侯薑不辰坐立難安,寬厚的身軀在席墊上微微扭動,寬大的袖袍內襯已被手汗浸濕冰涼一片。晉侯姬師服抱臂站立在窗邊,身影挺直如鬆,然而目光卻穿透窗牖紙格,膠著在外間那片沉重的天幕上。每一次微弱的雷鳴滾過,他緊繃的下頜肌肉便微不可查地抽動一下。

衛侯姬揚坐在居中的位置,案幾上攤開著一份帛書草案,其上朱筆勾畫著“會盟四方諸侯於洛邑,以定……”的半截文字。他的手指看似無意識地輕點著那個“定”字,指節勻稱有力,動作卻帶著一絲細微的、幾乎難以覺察的焦躁頻率。他偶爾抬眼望向緊閉的內室帷幕,那深邃的眼神卻越過帷幕,投向更遠的虛空,像在計算著遙遠驛道上快馬揚起的塵土何時能到達王城的門闕。

忽然!

一道刺眼慘白的光猛地撕開天地!

閃電!

不是平時常見的樹杈狀光紋,而是如同蒼穹裂開一道貫穿的巨口!刺目慘白的光,瞬間穿透重重雲層和厚實的窗紙,將整個偏殿映照得如同曝露在白日下曝曬的屍骨般纖毫畢見!殿內每一張猝然驚愕的臉孔——魯侯因驚悸而蒼老扭曲,齊侯眼中瞬間放大的驚恐,晉侯猛地轉身暴露出的僵直——都被這地獄般的強光定格、吞噬。

“哢嚓——!!!”

緊隨其後的,是超越所有人耳膜承受極限的炸裂巨響!仿佛亙古的青銅巨鐘在王庭上空咫尺之處轟然爆碎!整個宏大的宮室殿堂、腳下的每一塊鋪地石板都在劇烈地震動、戰栗!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瓦礫塵埃簌簌落下!殿頂承塵處懸掛的琉璃珠串和巨大青銅燈盞瘋狂搖蕩碰撞,發出叮當刺耳的撞擊聲,無數細小飾物被震落地麵摔成碎片!

世界仿佛在這一瞬分崩離析!

“啊——!”

“天怒!天威啊!”

諸侯們失聲驚呼,失態地或抱頭蹲伏,或慌亂撞翻身邊幾案,杯盞傾倒碎裂一片狼藉。那份寫著“會盟”的帛書飄零在地。陳侯媯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滅世雷擊駭得倒退一步,背部重重撞上冰涼的石柱,才堪堪穩住身形。公子奐則早已在這變生肘腋的瞬間,憑借本能反應死死抱住了身側一根巨大的蟠龍金柱,才未被那劇烈的震動甩出去!

緊接著,殿外猛然傳來無數淒厲、撕心裂肺的狂嚎:

“社樹!社樹倒啦——!”

“老天爺劈了社樹!劈了社樹!”

暴雨,終於在天地被這滅世般的神怒撕裂之後,瘋狂傾盆而下!那已不再是雨,而是天河直接決堤!沉重的雨幕發出山崩海嘯般的轟響,密集敲打著殿頂厚重的琉璃瓦,激起無數跳躍的碎白水珠。雨水順著高階飛瀉而下,瞬間就在庭院中彙聚成渾濁奔湧的洪流,裹挾著塵埃、枯葉、瓦礫碎片,打著凶猛的漩渦洶湧流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前所未有的天象異變死死攫住。雷聲餘音未絕,震得耳腔嗡嗡作響。慘白熾烈的電光透過窗紙縫隙,在殿內眾人的臉上投下變幻不定、明暗交錯的鬼影。衛侯姬揚第一個從驚恐的混亂中掙脫出來。他踉蹌一步,站直身體,也顧不上整理被震亂的衣冠,猛地回頭望向殿門方向——透過因震動而裂開的門縫,清晰可見遠處宗廟高台旁,那株作為周室王權象征、由成王時代親手所植、蒼遒入雲的巨大青鬆已攔腰斷裂!焦黑的巨木斷口處,竟隱隱還有未熄滅的暗紅火星在密集雨點的衝刷下頑強閃爍、嗤嗤冒煙!半截樹冠沉重地砸落地麵,激起巨大的泥濘水花!

巨大的恐懼如同無數冰涼的藤蔓纏上心口,扼緊心臟。但在這滅頂的驚懼之中,一股無法按捺的、病態的狂喜卻如同壓抑千年的地火,猛地衝破了衛侯姬揚的胸腔!

“社樹……社樹倒了!社樹倒了!”他聲音尖利到撕裂,因巨大的情緒衝擊而完全走調,手臂猛地揚起,指向那片被暴雨衝刷的焦黑殘骸方向,“是周社!蒼天降威劈倒了周社!天意!天意明示!這是……周室衰微已極!王脈……斷絕啊!!”

他狀若瘋魔般的斷言如同一塊熾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所有人心口!眾人臉上血色儘褪。

“天意!是天意!”楚子羋熊渠猛地從角落陰影裡一步踏出!他臉色被電光映得慘白,眼神卻燃燒著異乎尋常的、如同鬼火般跳躍的興奮和一種洞徹玄機後的冰冷清明。他語速快如連珠,字字清晰地補上衛侯未竟的推斷:“社樹被殛,周室已枯!熒惑守心,人主難安!玉人崩碎,祖靈離棄!天神祖先皆示凶讖!”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張驚魂未定的臉孔,最後定在衛侯那張因激動而扭曲的麵孔上,聲音陡然變得冰冷斬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局口吻:“此乃天命棄周!祈禳已然無用!速召四方諸侯赴洛!商定後續!穩定……天下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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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省略了“擁立”二字,但“天下大局”四個字在如此天崩地裂的情境下,無疑更加重了分量。巨大的閃電和炸雷再次撕裂天幕,強光如同天神的探照燈,將這駭人的一幕烙印進曆史!

魯侯姬伯禦渾身猛烈一震,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碎、抽空,他那蒼老渾濁的雙目中終於滾落渾濁的淚珠。支撐他幾十年的支柱轟然倒塌,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維係周天子的那點微薄血脈正統和虛幻的秩序感,也在這一刹那被蒼天巨斧劈得粉碎!一種沉入無底深淵的絕望攫住了他乾枯的心臟。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癱坐在冰冷潮濕、沾滿碎瓷湯水的地磚上。

齊侯薑不辰眼珠飛快地轉動著,臉上的肥肉抽搐著,驚懼與貪婪交織著翻騰。他瞬間判斷出形勢——舊王必死!新權將立!爭!要爭!必須爭到最有利的位置!他猛地抬頭,用那慣有的圓滑急切口吻附和:“楚公所言極是!天意昭昭!時不我待!請衛公速發王命!召集伯侯!”他目光急切地投向衛侯。

晉侯姬師服麵色鐵青如古墓寒石,嘴唇抿成一條死白的直線。他清楚衛侯和楚子這通精心策劃的“天意”宣告意味著什麼,晉國在北方的核心利益將首當其衝受到這場權力重組風暴的衝擊!一股寒徹骨髓的冷意混合著被算計的暴怒自胸中騰起。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軀散發出無形的壓力,聲音像兩塊生鐵在劇烈摩擦:“會盟?商定什麼?誰來主持?!國不可一日無君,然繼嗣之位,豈容倉促?王室嫡脈雖稀薄,但……”他的目光如同冰錐,狠狠刺向衛侯,那句“宗法在上,豈容爾等專斷!”的斥責即將破口而出!

“——噗!”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在雷霆暫歇的死寂中顯得異常清晰詭異的悶響,突然從殿門內側傳來!

晉侯的話音如同被無形的匕首驟然切斷!所有人的目光驚疑不定地刷地轉向聲源處!

隻見陳侯媯鮑此刻麵色煞白得可怕,沒有一絲人色,豆大的汗珠正瘋狂地從他額角、太陽穴沁出滾落。他左手死死捂著自己的咽喉部位,手背青筋暴突,如同正抵禦著某種撕心裂肺的劇痛。右手則痙攣般向前伸出,食指顫抖著,仿佛要指點什麼,或者抓住什麼。那聲悶響,正是他壓抑不住的、無法順暢呼吸時喉嚨深處擠出的破音!他雙眼暴突,眼球中布滿血絲,裡麵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怒和極度的痛苦!他張大了嘴,徒勞地劇烈開合著,喉嚨裡發出“嗬……嗬……”可怕的急促抽氣聲,像一條離開水的魚在拚死掙紮!幾縷口涎不受控製地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陳公!”周公謀大驚失色,搶前一步欲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咳!咳咳咳——”陳侯猛地爆發出更加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嗆咳!整個人劇烈地痙攣著,身體弓曲如蝦米,麵色迅速由慘白轉為一種可怕的醬紫!他捂住咽喉的手背上血管虯結暴凸,仿佛血液隨時會衝破皮肉噴薄而出!

公子奐渾身如遭巨錘擊中,瞬間凝固在冰寒刺骨的陰影裡!他剛才!就在那天地驟變、雷霆撕裂青鬆、所有人都被駭然巨響與衛侯的瘋魔宣告震驚得失神的混亂瞬間!他如同一條貼著陰影牆根急行的鯰魚,終於尋得了唯一可能靠近陳侯的機會!

借助混亂中被震翻傾倒的幾案和跌落的帳幔掩護,借著滿地被暴雨狂風掃入的殘枝敗葉和泥漿水痕,他成功潛至距陳侯媯鮑身後隻有丈餘的廊柱陰影裡。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卷剛剛倉促寫就、以藥汁為墨、記下“藥引毒啞”、“衛楚欲謀”、“符節急召群侯”、“請速圖變”等緊要字句的細小陳舊竹簡——那是他僅存的憑仗!他看準陳侯因驚雷炸響而本能向柱子旁側避讓半步的破綻,凝聚所有勇氣,一個迅疾如電的前撲,將緊攥在手中的竹簡狠狠地、用儘全力塞入陳侯因咳嗽而微張的寬大衣袖深處!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竹簡擦過陳侯冰涼汗濕的手臂皮膚的觸感!他甚至捕捉到陳侯被這突然觸碰驚得全身劇震、猛然回頭的瞬間——在那雙因劇咳而充血渾濁的眼睛裡,公子奐清楚無誤地看到自己驚恐的麵孔和那雙被絕望與渺茫希望同時點燃的眸子!

隻一刹那!僅僅一刹那!

竹簡剛剛離手藏進陳侯袖囊最深處的瞬間!陳侯如同被毒蛇噬中般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可怕的、無法發聲的痛苦窒息,瞬間降臨!

陳侯媯鮑那暴凸的、充滿血絲的眼珠在短暫的混亂過後瘋狂地轉動著!像是要尋找那個剛剛觸碰自己的“鬼影”!是侍衛不慎?還是……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衣袖!那雙眼睛裡的驚駭痛苦裡,瞬間混入了一線清醒之極的、被巨大陰謀攫住的暴怒光芒!他手指痙攣著想去探尋袖中之物,卻因窒息和劇痛而力量渙散!

公子奐的心如同被毒蠍的尾針狠狠刺穿!冰寒與滾燙瞬間撕裂了他!他猛地縮回廊柱背後,全身如篩糠般抖成一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看到陳侯那雙驟然死死盯向自己方向的、充滿了血絲和疑問痛苦的眼眸!也同時看到,就在這巨大的混亂爆發之際,一個身著深青色內侍服飾、麵龐隱在眾人視線死角處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極其迅速地離開了那扇通往內廷茶房供獻細果的窄門,迅速消失在後方庭院迷宮的暴雨之中!那人的側臉在混亂中被公子奐眼角餘光瞬間鎖定——正是兩日前在西閣庫房門前,與衛侯姬揚耳語交接那枚詭異青銅虎符的麵孔模糊的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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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就是這一刻!在陳侯接收密信、心神最為激蕩、無暇他顧的瞬間!毒藥生效了!

絕望與憤怒如同兩條凶暴的毒蛇瞬間噬儘了公子奐的心!他知道!這不止是封口!這是警告!是對任何膽敢在風暴前夕做出不合時宜舉動的人的冷酷鎮壓!而他,親手將求救的密信塞給了一個注定無法出聲傳達任何信息的“啞巴”!

陳侯媯鮑還在劇烈地痙攣、嗆咳、無聲嘶吼!臉色紫漲得駭人!他徒勞地伸手,指向人群之外的某個方向,指向偏殿那重重垂落的帷幕深處王榻所在!手指顫抖著,每一次抽動都帶著生命耗儘般的痛苦!他想說什麼?!是示警?是指控?還是最後的悲憫?!他的喉結在皮膚下瘋狂地滾動起伏,卻再也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響!

晉侯姬師服死死盯著幾乎窒息的陳侯,又猛然轉向麵色異常平靜甚至透出一種冷酷快意的衛侯姬揚!他濃眉下的雙眼幾乎噴出火來!喉頭的怒斥幾乎要破腔而出——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報——!報——!內宮急報!!”

一道嘶啞變形、如同地底惡鬼嚎哭般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奔跑踏水聲自殿外撞入!一名渾身濕透、臉上布滿泥水與驚駭之色的內侍連滾帶爬衝入殿中,撲通一聲跪倒於地,泥漿濺得到處都是。他雙手死命撐著地麵,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殘燭,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破碎:

“王……王上……龍馭……賓天了!”

殿內死寂!

轟——!!!

又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猛地貫穿鉛垂的雲層,如同上蒼睜開一隻巨大冰冷的豎瞳!緊隨而至的是一聲震耳欲聾、仿佛要將世間萬物徹底撕裂毀滅的霹靂轟鳴!

就在這電光與炸雷交織、將整個偏殿映照得一片白熾化的瞬間!

周夷王姬燮寢宮的方向,那扇隔絕內室的沉重帷幕被一隻枯白、布滿青筋的手猛地向內扯開!那隻手的主人正是老邁的太醫令史!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在雷電的光芒下被映照得一片慘白恐怖!他大張著嘴,無聲地呐喊著,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最後一刻目睹某種絕對真相的、足以焚燒掉靈魂的驚駭欲絕!

透過那刹那掀開的狹窄縫隙,偏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猝不及防地撞向了內室!

在那麵高達一丈有餘的、矗立於龍榻之側的巨大青銅獸麵紋屏風之上!

屏風冰冷光潔如鏡的獸麵深處,清晰地映照出外殿正中的情景——是跪地哭嚎的內侍、是失魂落魄癱坐於地的魯侯、是驚疑僵直的齊侯、是滿臉冰寒怒意的晉侯、是痛苦掙紮窒息的陳侯、是眼中閃著狂熱與算計光芒的楚子……所有人的影子,都被瞬間爆發的雪亮電光清晰無誤地烙印在那麵獸麵屏風的鏡麵深處!

而在所有這一切猙獰、絕望、狂喜、痛楚、麻木、算計……無數矛盾紛雜表情凝固的“眾生相”上方!在那片巨大獸麵紋飾倒映出的影像最上方,最中央!

恰恰清晰地、不偏不倚地倒映出的是——衛侯姬揚那張英俊卻透著極度疲憊、憔悴中混合著巨大疲憊、同時又在嘴角勾勒出那抹一閃而逝的、冰冷刺骨、平靜深邃到了極點、帶著一種掌握生殺權柄塵埃落定後的平靜微笑的臉!

他那張臉,正清晰地浮現在青銅獸麵上方,如同懸浮於血雨腥風、眾生掙紮苦海之上的無悲無喜的神隻!

而在屏風的另一側——那被映照的、真實存在的內室床榻之上——

瀕死的周夷王姬燮,他那雙深陷在巨大紫黑眼窩中的眸子,就在生命之火徹底熄滅前的最後一瞬!終於掙紮著,穿透層層帷幕,死死地、凝固地、釘在了那麵屏風上!

他渾濁黯淡的瞳孔中,清晰地、恐怖地、不可思議地倒映著——屏風深處,那張浮現著衛侯姬揚平靜微笑的、扭曲怪誕的獸麵影像!

那猙獰、微笑、平靜的倒影!恰恰成為了他年輕生命視野中,所窺見的——最後一絲人間的光影!

他枯裂乾癟的嘴唇極其艱難地、微弱地翫動了一下。

也許是想發出疑問?一個對天與命的終極詰問?一個對至親骨肉、對權力本質、對整個荒誕世界的無聲質詢?

“……為……?”

微不可聞的氣流從他最終停滯的喉間溢出。

隨即,他那空洞洞望向扭曲影像的眼眸深處,最後一線微弱的光徹底消散。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轉為徹底的灰白與虛無。

年輕的周王姬燮,身體微微一抖,如同離水的魚,最後一次也是永恒的悸動之後,徹底歸於死寂。他的頭,慢慢偏向一側,那雙徹底失去所有神采、如同蒙塵玻璃珠般的眼眸,仍凝固地朝向屏風方向。

殿外的暴雨瘋狂澆灌著整個王城。雨幕如注,砸在宮闕青瓦之上,彙成千萬道渾濁洶湧的水流,嘩嘩作響。王庭內外,諸侯皆散。無人去管那株焦黑冒煙的斷樹殘骸,隻有少數幾個執戟衛士如同泥塑的俑人,無聲地立在宮門兩側的雨幕中。明堂偏殿的燭火還在劈啪搖曳,光影透過被震裂開的窗欞縫隙,在殿內投射出更加扭曲拉長、變形舞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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