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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射破九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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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的幽暗仿佛某種活物,吞噬著每一寸光亮,卻又在牆壁正中巨大的篝火盆裡投下狂暴躍動的赤紅光暈。青銅獸首火盆形似饕餮怒張的巨口,那不安分的光焰啃噬著上方的低垂煙氣,如同困獸撕扯無形的牢籠。火光舔舐過堆疊如山的絲帛詔書,桑葉與朱砂混合的陳舊氣味彌漫其中。鄭莊公握著一管溫熱的紫玉管筆——那是從洛邑宮深處流出的物件,如今仿佛一小塊凝固的骨血,沉甸甸墜在他掌中。筆尖飽浸的丹砂在最後一份奏告的“鄭”字上懸停,那濃稠的血色尚未落下,字跡卻已被灼得滾燙。

“哢噠…哢噠…”細微的木履聲在死寂裡突兀地刺破空氣。鄭莊公無須抬眼,餘光已捕捉到那件拂過冰涼地麵的黑底赤紋深衣下擺。像不祥的鴉羽,無聲地滑入這權力的幽隅。

渠伯停在丈許開外,隔著扭曲火光與蒸騰煙氣躬身,聲音如同陳年桐油,緩慢而滑膩:“鄭伯。”火光在他低垂的臉上跳躍,嘴角一絲微不可察的扯動,辨不清是諂是諷,“陛下傳喚,即刻前往明堂議事。”

那滴飽含朱砂的沉重筆尖終究落下,在“許田春祭需供太牢三牲”的批注旁凝聚成圓,黏稠欲滴,宛如一粒剛滲出的血珠。鄭莊公無言地擱下紫玉筆。筆管輕碰烏木鎮紙的聲音細若遊絲,卻像裂帛一樣,將凝重到窒息的空氣劃開一道縫隙。

明堂空曠冰冷,高聳的廊柱形如沉默的銅鑄巨靈,支撐著上方望不見頂的濃黑穹窿。桓王的身影被幾簇搖曳的燭火投向遠處的地麵,單薄得幾欲消散。兩側侍立者泥塑般垂首。唯有一人如墨竹般立在禦座旁——周公黑肩。那向來低垂的眼瞼此刻悄然抬起一線,冰涼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鄭莊公的背脊。一絲帶著寒意的蛛絲,仿佛已纏繞而上。

“鄭卿。”桓王的聲音打破凝滯,少年人嗓音拔高又陡失底氣,顯露出尖細薄脆的本相,字句撞在空曠石壁間,徒留乾澀回響,“春祭已畢,卿為國操勞日……”話音磕絆停頓,似乎後文在舌根輾轉研磨。

周公黑肩恰到好處地向前挪了半步,姿態謙卑如泥土,嗓音卻清越得如同玉磬交擊:“陛下體恤鄭伯為國殫精竭慮,心下難安。特旨意,自今日起,請鄭伯長駐鄭國封地頤養,王庭繁雜庶務……”他略作停頓,確信每一個詞都烙鐵般燙在對方心上,“……陛下親躬自省。”目光陡然銳利,“另則,太廟那柄先王所賜、用以肅正朝儀之鉞……該當回歸祖廷供奉了。”

空氣瞬間凍結。侍立的人群頭顱壓得更低,隻餘一片靜默的頭頂。鄭莊公眼底爆出一粒微小的燈花,他牙關中清晰傳出“咯”一聲輕響,如同青銅在暗啞地相互摩擦。少年天子的目光試圖捕捉鄭莊公的臉,卻被一層無形障壁推開,慌亂地跌落在禦案一角猙獰的饕餮獸首上,仿佛那冰冷青銅更能撐起搖搖欲墜的膽氣。

就在黑肩尾音未落之際,渠伯的身影已如幽魂般在大殿門口逆光處的陰影裡浮現。四名高冠黑衣的內侍無聲趨前。兩人同托一青銅盤,上覆厚重的玄色錦緞,緞下物事棱角分明,透著器物冰冷輪廓。另兩人則捧著那件塵封太廟的舊物——青銅斧鉞。歲月蝕刻的銅綠盤踞在鋒刃邊緣,斧麵上象征王權與秩序的雷紋饕餮已模糊不清,但在慘淡光線裡,依舊折射出銳利、深冷、浸透歲月血光的幽芒。

那光直刺鄭莊公的眼底。渠伯麵孔無波,動作如同磨鈍了情緒的儀軌,他雙手伸向那托盤上覆著黑帛的權柄,莊重中透出麻木,“太廟禮器,請鄭伯……歸還王禮大器。”聲音平板,一個字一個字拖得漫長,如同冰冷的青銅釘,緩慢而堅定地楔入死寂空間。

鄭莊公沉默如淵。視線越過渠伯,盯在遠處禦座上緊繃的少年身影上。桓王竭力維持著睥睨,下頜線條剛硬,十指卻死命摳入禦座扶手上髹漆描金的華麗紋路深處。那沉默像一柄無形的鈍鋸,在緩緩切割少年人繃緊的神經。空氣仿佛凝固成粗糙陶坯,每一次呼吸都艱澀欲裂。

“哢!”一聲細微又刺耳的碎裂聲,在大殿死寂中炸開,異常清晰。桓王猛地一顫,下意識鬆手。低頭,禦座扶手邊緣,一小片描金朱漆已悄然剝落。那點微不足道的瑕疵,在少年驚惶的眼中瞬間放大,如同被撕破的尊嚴本身。

所有故作姿態的凝固轟然瓦解!桓王驟然站起,袍袖帶翻了禦案上那支精巧的青銅水鼎,鼎中用於潤筆的清水潑灑而出,銀蛇般在案上蜿蜒流淌,那水流漫開的深色濕痕,冷酷而無聲。

“鄭伯——!”他聲音拔得更高更尖,企圖壓過那份恥辱,尾音卻徹底破碎變形,裹挾著難以抑製的顫栗吼了出來,“……年高體衰!該……該回封地休養!鉞……鉞歸太廟!今日……今日便行!”嘶啞破碎的詞句被他狠狠擲向空曠殿宇,徒勞地撞擊著冰冷的雕梁畫棟。

少年王的失態怒吼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泛起瞬間紊亂的漣漪。渠伯那張萬年不變的平板麵孔終於裂開一絲縫隙,瞳孔驟然縮緊,捧著黑帛托盤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四名內侍僵立原地,捧著斧鉞的手臂肌肉緊繃,茫然失措。殿中唯有那攤傾瀉的水流,執拗地向著桌案邊緣無聲流淌,最終,一滴、一滴,敲打在冰冷地磚上,聲音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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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般的喧囂驟歇後,是更深沉刺骨的死寂。

鄭莊公不再看任何人。目光掠過渠伯微微顫抖的手,滑過內侍僵木的臉,最終落在那柄承載一切過往榮辱的舊物上。斧身布滿醜陋鏽斑,刃口黯淡無光,但饕餮那猙獰的紋路輪廓,即便在昏昧光影裡,依舊能辨出它曾令寰宇震怖的模樣。

他倏然抬手!動作並非迅疾如電,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沛然之力。指尖並未觸碰那覆蓋黑帛、象征權力剝奪的托盤,而是劃過一道冷硬短促的弧線,精準地拂過沉重斧鉞冰涼的脊背。

刺骨的寒氣與鐵鏽、甚至陳年血腥混合的腥氣,順著指腹驟然刺入骨髓!冰線逆流而上,瞬間攫住心臟!仿佛直接觸摸到曆史深處一段尚未冷卻的遺骸!

廣袖揮過,蕩起細微風聲。鄭莊公轉身,步履沉穩地向殿外邁去,既不倉促,也無半分遲疑。身後,水珠滴落的清響持續著,敲打著每個人心頭的鼓麵,敲打著少年天子碎裂的尊嚴和滿殿宮宦惶恐的神經。

“鄭寤生,”聲音低沉,不顯山露水,卻如沉鉛砸落冰冷地磚,字字鑿入心魄,“歸國!”

無人應答。無人敢應。唯有穿堂而過的嗚咽風聲,似是遠方地平線下正隱隱敲響的戰鼓前奏。青墨色的天穹如同倒扣的巨大陶釜,將整個洛邑王城沉沉覆蓋其中,嚴絲合縫。

秋雨如絲,飄灑在通往新鄭的黃土路上,立刻被乾燥的土地無聲吸儘,隻留下密密麻麻的深褐色麻點。空氣沉滯厚重,混雜著鐵器的鏽腥、馬群的膻臊、兵刃皮革與人體的濁息,更有遠方柴草燃燒的焦糊氣味撲麵而來。新鄭那巨大城門早已洞開,如同怪獸張開噬人之口,一條鱗甲森然的黑色長龍正源源不斷地從這咽喉咆哮而出。

車輪轟隆滾動,每一次碾軋都撼動著腳下的大地。青銅包裹的戰車輪轂留下深陷的轍痕,如同巨大的傷口。輪軸上那些猙獰的獸麵紋飾,濺滿濕泥,微張的獠牙掛滿深褐色泥漿,混合著渾濁雨水蜿蜒流下,宛若淌涎的嗜血凶獸。戰車四馬並駕,鬃毛如鋼針豎起,包鐵的蹄沉重踏落,鼻孔噴出的粗重白氣融入寒涼的雨幕。車左的甲士身體壓得極低,幾乎融入車廂,皮胄扣臉上僅露雙眼,目光死硬如石。車右的長戟武士,長兵高舉,戈矛尖端在灰白天光下凝結著一泓寒泉般的光,鋒刃微顫,渴望飽飲鮮血。

戰車間隙,是更密集龐大的徒卒陣列。如鉛色厚雲鋪陳大地。戈矛林立如同荊棘叢林,矛梢浸透雨水的紅纓沉沉低垂,色澤暗沉如凝結的血塊。萬千草鞋、甚至赤裸的腳板踏過濕滑泥濘的土地,“噗噗”之聲沉悶連貫地滾動。陣列凝滯無聲,唯有粗重的喘息、皮甲摩擦的窸窣,偶爾迸出一聲短促壓抑的嗆咳,立刻被伍長凶狠的目光掃過,淹沒在更沉重雜遝的腳步聲中。

鄭莊公身處陣心最前的戰車上。雨水擊打青銅兜鍪,細密之音如小鼓輕叩。冰涼的雨絲順著頭盔冰冷的弧線滑落,模糊了些許視野,然而遠方沉在灰白雨簾深處那起伏的丘陵輪廓——繻葛——如同蟄伏巨獸的身影,已然清晰,牢牢釘在他眼中。空氣裡的泥土清芬越來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戰場上那繃緊如弦的焦灼,以及揮之不去的鐵與血的冷冽腥氣,層層壓下。

“報!”斥候的喊叫劈開行軍的沉悶。一騎穿透雨幕疾馳而至,濕透的革甲緊貼精悍軀體,勾勒出每一塊肌肉線條。他衝到鄭莊公車駕前,翻身落馬,單膝跪在泥濘中,泥水飛濺一小片,“王師前鋒已至繻葛西二十裡!中軍王旗高矗!左翼周公黑肩!右翼虢公林父旗號!蔡、衛、陳軍旗清晰可辨!”

身旁的子元裹在寬大的防雨蓑衣中,雨水沿著笠簷成串滴落,水簾幾乎遮蔽了他大半個清瘦身形。他在簾後開口,聲音卻異常清晰,穿透雨聲,帶著竹帛般的簡練沉穩:“陳國新喪其君,國中根基動蕩,民無戰心。臣觀其陣列雖立,然氣韻已竭,隻需一擊,必然崩散如沙。”他目光掃過兩側厚重如鉛的徒卒隊列,落回鄭莊公臉上,“蔡、衛依附於陳,實乃牆頭之草。陳軍一潰,此輩喪魂失魄,必競相奔命!待其奔逃亂起,牽動右翼,我三軍銳卒可傾雷霆之勢聚擊周王中軍——直破中樞,勝敗定局!”

斜風將雨絲撕扯得更急,劈啪抽打在冰冷兜鍪上。鄭莊公凝注著雨霧深處繻葛朦朧的輪廓,喉間發出一聲含混而短促的“嗯”,低沉迅疾,淹沒在車輪滾過濕泥的咕噥聲中。

車輪壓在泥濘上,發出令人牙酸的低響。旌旗在潮濕無力的風裡委頓難展,然而旗麵上象征鄭國的猙獰貔貅圖徽,即便濕透沉重,依舊透出不屈的輪廓。

鄭國大軍在繻葛北坡鋪開陣勢。腳下傾斜坡地泥濘更甚,稀爛的泥漿裹住戰車車輪。陰雲低垂,雨勢稍弱,冰冷的水汽卻依舊彌漫,鑽進皮甲的縫隙,黏膩在肌膚上。陣前是片蕭瑟空曠,唯見風卷起沾滿黃泥的枯草碎葉在渾濁雨氣中打著旋兒,一片死寂的灰黃鋪滿視野。然而就在這片死寂窪地的遠端,緩坡對麵,周天子的大軍如地底湧出的潮水,無聲地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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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旗幟的叢林刺破雨簾。赤色王旗最先突破灰蒙,矗立於一片混沌天際線之上,旗上玄鳥紋章在昏暗光線下沉重如血。緊隨其後,蔡國的龜蛇、衛國的鶡冠、陳國的黍穗……形色各異的旗幟如一片斑斕的荊棘林,濕漉漉地在斜風細雨中獵獵招展。

再是鋪天蓋地的兵馬戰車。車身、甲胄、兵刃,反射著天際最後一抹晦澀冷光,融成一道巨大厚重的鐵灰色巨牆,緩緩蠕動逼近。沉重的腳步聲、車輪碾壓草泥的隆隆低響、金鐵碰撞的鏗鏘碎音彙成一股沉悶暗流,在這無垠低地的上空隱隱振蕩。一種無形卻千鈞重壓的力量,從對麵無聲彌漫開來,擠壓著每一寸喘息的空間。

鄭莊公立在戰車上,身軀挺直如鬆。目光越過己方無數矛戈組成的前沿鋒線,鎖死坡下那片沉默壓來的軍陣核心。赤色王旗下,一架墨色高大戰車被重重護衛拱衛。周桓王端坐其上,距離遙遠,麵目難辨,但那頂在昏沉天色下依舊折出一點森冷金光的王冠,如同釘入視野的尖刺。

王旗左側稍遠,是周公黑肩的深青色大纛,旗下甲光曜目,陣列森然。右側虢公林父的旗幟下,隱約可見蔡、衛等國雜亂駁異的旗幟混雜其間。至於陳國的黍穗旗,則如同被丟棄的孤嬰,可憐地依附著黑肩中軍大旗左翼偏後方的晦暗角落。

冰涼雨水順著眉弓流至眼角,帶來細微刺癢。鄭莊公身後半步,子元挪近,藏在蓑笠下的目光銳利如隼,緊緊釘在陳軍那簇孤單的黍穗旗幟上,聲音壓得極低,吐息卻帶著灼人的洞察力:“陳,氣已散儘!觀其士卒,如秋霜之葉懸於枯枝,尚未墜落,指尖輕觸即崩散如塵!”

鄭莊公喉結無聲滾動。目光從那片搖搖欲墜的旗幟上移開,掃過己方戰陣前列。沉重的戰車位置已悄然變換,交錯構成更厚實鋒利的壁壘,巧妙地將後續陣列遮蔽在陰影裡。兩翼突出部,手執長戈巨戟的精悍銳卒已排布到位,身體微微前傾,如弓弦繃至極致。

“曼伯!”鄭莊公聲音陡然響起,如同撕裂沉悶雨幕的一道冷電!

“在!”右側陣前,一員魁偉悍將猛地回頭,兜鍪下雙目赤紅如炭火躍動,盔上鮮紅纓穗在風雨中激蕩!那是曼伯,虯髯如戟,吼聲如沉雷悶鼓。

“右陣之鋒!全力聚向陳軍!潰敵之後,即刻回旋——猛攻虢公側翼!務使彼左翼整體潰亂奔逃!”

“喏!”狂吼噴薄而出,震得他身旁數名甲士臂膀微顫。

視線銳轉左側。“祭仲!”

左側陣前戰車之畔,身形較曼伯略顯清臒的祭仲,單手扶著車軾,聞聲即轉。雨水順著他緊繃的麵頰線條滑落,那雙眸中毫無雜色,唯餘沉鐵般的肅殺寒氣。他朝鄭莊公方向用力點首,雨珠從兜鍪邊緣滾落,砸在皮甲上,無聲炸開。

“左陣!緊盯蔡、衛!待右陣破陳、敵軍氣沮瞬間,汝部即刻猛撲!驅其奔命,務必將這些潰兵驅入周王中軍本陣!”

“祭仲領命!”聲音不高,卻短促如金石驟裂,清晰入耳。

鄭莊公猛地轉向身後:“原繁!高渠彌!”

戰車左右兩側,如鐵塔般立刻靠上兩條持戈護衛。左首乃高渠彌,須髯如刺蝟鋼鬃,麵皮黝黑粗糙,一雙虎目煞氣畢露,牢牢釘守車左。右側原繁更顯精悍,眼神銳利如淬火鋼針,腰懸長劍,手握長戟。兩人周身皮甲冷硬,如鑄鐵般肅然應聲。

“護定中軍!車轅寸步不移!人骨寸步不退!”鄭莊公手臂猛地揮向全軍,“陣列——魚麗!”

“魚麗”二字擲出,如同無形的敕令降下!整個凝重如鐵的軍陣倏忽活轉,如同巨大渦流急速旋轉、移動、重組!前陣的戰車不再追求緊密排列,而是巧妙地錯開位置,車與車間隙,悄然留出數人可穿行的縫隙。恰恰在這縫隙背後,一支支由最精悍甲士組成的“伍”——五人小陣形,如同磨礪已久的嗜血獠牙,悄無聲息地填補上去!鋒銳的矛尖戈頭,從戰車縫隙中冷冷探出,在昏昧天光下閃爍著寒潭冰屑般的光芒!

風勢驟然加劇!幾麵豎立軍陣中的旗幟被扯得獵獵狂響,似乎下一瞬就要撕裂!整個鄭軍陣列在灰暗天光下凝固如雕塑,散發出即將炸裂的窒息壓迫感。每一根探出的矛尖都在風雨中震顫!而對麵的壓力——那道鐵青色、厚重無邊的周王兵線在緩坡下已然迫近臨界點!

“舉纛!”鄭莊公聲音並未驚天動地,卻穿透風雨,精準傳入身後旗兵耳鼓。

霎時,中軍那麵墨底赤邊、繡猙獰貔貅的“鄭”字大纛猛地一震!兩名筋肉虯結的旗手傾注全身之力,奮力將沉重的旗杆拔起!碩大旗纛帶著撼動空氣的渾厚力量,從傾斜轟然向天空筆直刺去!浸透雨水的厚重旗麵發出沉悶裂帛般的“呼啦”巨響,卷動著濕透的沉重布帛,攜裹水光,在半空中猛烈鋪展揮揚!

轟——!

如同燒紅的精金猛擲入冰油!就在那貔貅大纛剛剛撞上雨幕最高點的刹那,右翼曼伯陣中,一麵刺眼的猩紅突擊戰旗同步爆發般向上猛揚!緊隨其後,是滾雷般猛然炸開的戰鼓聲!密集、沉重、暴烈!每一槌落下都如同砸在鐵砧,震得人心腔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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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軍!鋒矢——破陳!”曼伯的咆哮如同受傷的裂山巨熊在鼓聲中騰起,模糊卻點燃了整片右翼的燎原之火!

“殺——!!!”

右翼的無數戰鼓瘋了似地同時瘋狂擂響!成百名身處顛簸衝鋒戰車之上的弓箭手,在戰馬起蹄前衝的第一瞬間拉開強弓!弓弦震響彙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炸裂、刺耳欲聾的嗡鳴!鋒銳的長箭如同被激怒的狂暴蜂群,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脫離顛簸的戰車和甲士緊繃的臂膀,潑水般傾瀉向緩坡之下陳軍那片單薄的黍穗旗幟之下!

箭雨過處,那片孤懸周王左翼邊緣的陣列,瞬間仿佛沸水澆進了蟻穴!

淒厲慘嚎幾乎是與箭嘯同時爆起!人類被穿透軀體的劇痛與麵對死神驟臨的恐懼混成最原始的、扭曲變調的嘶鳴,彙聚而成的嘈雜風暴竟蓋過了天地間的雷鼓!陳軍陣列前沿瞬間爆開一團混亂!稀稀拉拉的盾牌驚恐地舉起,但羸弱如狂風中的蘆葦!許多簡陋盾牌根本無力阻擋這來自高處的密集攢射!盾牌間隙內,人影如同被無形巨鐮掃倒的麥稈,齊刷刷仆倒一片。沒有成建製的崩潰感,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無聲傾倒!

緊接著,是曼伯親率的右翼重錘如灼熱岩漿般向坡下席卷碾壓!戰車借勢俯衝,沉重的包鐵車輪轟隆隆碾過被雨水泡爛的鬆軟泥土,更殘酷地碾過倒伏的身軀或器物,濺起混著血液與泥漿的汙濁漿汁!徒卒狂吼著“破甲!破甲!”緊隨戰車傾瀉而下!長矛戈戟構成的鋒矢之尖,毫無憐憫地狠狠鑿入已被箭雨射懵、陣型鬆垮的陳軍前陣!

這已非激戰,而是屠殺。

陳軍的抵抗意誌如同投入熔爐的紙片,瞬間化為飛灰。無數士卒尚未看清衝來敵卒的麵目,便在驚慌失措的擁擠、推搡和無處不在的冰涼矛尖戳刺中倒下。那麵象征收成與國運的黍穗大旗,在絕望的嘶喊和瀕死哀鳴中劇烈搖晃了幾下,被一股混亂的狂流猛地從中撕裂,如同被巨人擰斷了脖頸的草靶,頹然委頓,瞬息間被無數奔逃的戰靴踩入爛泥深處。

“陳潰啦——!”鄭軍右翼銳卒爆發出震天狂吼,這勝利與嗜血的呼號如同瘟疫,瞬間在周王左翼其他陣列中引爆連鎖反應!

“陳人跑了!快跑啊!”恐懼的嘶吼來自鄰近陳軍的蔡國陣線。

“頂不住了!衛國的弟兄,退!快退!”更加驚惶的叫喊在衛軍中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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