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溫熱的血柱!如同決堤的地泉!如同被壓抑萬年的岩漿!激射而起!帶著噴薄而出的生命熱氣!直衝上方那輪冷酷而熾白的巨大日輪!噴濺的血浪在半空中如同赤色的暴雨般淩空飛散!
大蓬大蓬、密集滾燙的鮮紅血雨毫無預兆地潑灑而下!帶著濃重的腥氣!重重地砸在近在咫尺的諸侯肩頭!麵頰!華服!也毫無遺漏地猛烈潑濺在盟石中心最深處那塊黝黑平滑的石麵上!如同潑開了一幅巨大的、赤色與玄黑交織、詭異獰厲的原始巫紋!溫熱的牛血順著石麵天然的粗礪肌理,如同無數條渴血的毒蛇般瘋狂地遊走、蜿蜒、深深浸入黑色石頭的縫隙深處!那黑石如同饕餮的巨口,貪婪而無聲地吞噬著這鮮活的生命獻祭!頃刻間,盟石中心變成了一片令人心驚膽寒的赤黑色沼澤!
血水如同淚痕般,在石麵上緩緩蠕動著,勾勒出刺目的圖案。
八國諸侯連同身後的隨行卿大夫們,在血雨潑落、腥風撲麵的刹那,如同被無形巨掌驟然按住了頭顱般整齊劃一,如狂風吹刮下的叢叢蒿草,向著那塊剛剛飲飽了鮮血、猙獰可怖的染血盟石深深拜倒!動作出奇地一致!頭顱叩擊在血汙滲入的夯土地麵,發出沉悶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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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宏大的聲音自他們口中爆發,如萬千江河在此彙聚入海,在盟台上轟然炸響,回旋不息:
“敬——!受——!命——!”
“敢!不!遵——!”
巨大的聲浪撞擊著滾滾南流的浩瀚黃水,轟隆隆如天鼓擂過,在曠野間回蕩不絕,久久不息,最終融入萬古奔流的水聲之中,似乎成為了這條雄渾血脈一部分的律動。
但管仲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窺見命運迷霧的眼睛,並未隨眾人匍匐俯仰。他半低著頭,額前幾縷灰白亂發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然而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卻在低垂的眼瞼遮掩下,如同兩柄最鋒利的寒光匕首,悄然無聲、冰冷無比地劃過眾諸侯及其重臣的臉麵:
宋公肅穆的神情下,繃緊的腮幫側線如同刀刻斧削般紋絲不動,然而那緊抿的唇角最末端,卻懸著一絲極其細微、如同冰冷水紋掠過般難以察覺的細微向上彎曲的紋路,仿佛在無聲咀嚼著一種獨屬於勝利者的冷酷滋味。
魯侯前額因標準叩拜而緊抵於被血浸染得暗紅的夯土地麵,青筋在他顳側和額角處如同青黑的蚯蚓般隨著每一次壓抑的呼吸而急劇跳動,清晰可見。他玄色袍袖下被血染紅的左手拇指傷口處,一滴新的血珠正緩緩滲出,將他原本就殷紅的袍袖邊緣浸染得更深。
衛侯動作一絲不苟,行止間甚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謹慎模仿痕跡。唯在頭顱抵住地麵的瞬間,他那雙藏在冕旒垂玉之後、原本澄澈的眼眸深處,無法抑製地掠過了一瞬極短的茫然和恐懼,如同受驚的小鹿。
鄭伯叩拜得虔誠至極,額頭幾乎是重重砸在地上,額上沾惹了些許塵土和血漬。當他抬起臉時,那瞬間展露的圓熟笑容裡,一絲屬於商賈本能的、精於算計評估得失的異樣神采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許侯、曹伯等小國君主渾身繃緊,叩拜如同石匠鑿刻般用力,仿佛要將整個身體融入土地。他們眼底深處交織著徹底的臣服與更深的、難以名狀的恐懼。
在諸公身後,寧速低垂的臉龐上肌肉緊繃如鐵石;魯國那位長須卿士眼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深沉;宋國那個撫劍的武將嘴角始終噙著冰冷的嘲弄;而大司馬渾濁的老眼則在陰影裡狡猾地轉動著。
諸般如同隱藏在堅冰下的細微情緒,一絲不落,皆被管仲那雙銳利深邃的眼眸冷冷地一一收取。他眼底深處那從未消散過的憂色非但未因這莊嚴的盟誓而減退半分,反而如黃河底淤積千年的厚厚泥沙,在這濃膩血腥和炎炎烈日的雙重壓迫下,愈加沉重難遣,渾濁如墨。盟石中央,那濃膩、尚帶著餘溫的牛血無聲地繼續蜿蜒流淌、下滲,在石麵刻畫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赤黑色溪流。祭品已呈,盟誓已成,管仲心頭那片巨大的陰影卻如烏雲般在緩慢地、不可阻擋地擴散開去。
掌盟官再次展開那卷色澤猩紅、由朱砂凝固為血咒般的盟書簡冊,那枯槁乾裂的嘴唇開啟,這一次的聲音不再僅僅是宣告,而是帶著仿佛以烈火煆燒、重錘鍛打般的力量,字字千鈞如鑿,每一句都刻骨銘心,仿佛要直接鑿入在場每一個人的骨髓深處、靈魂儘頭!在沉滯的、混合著血腥的空氣中激蕩:
“茲立五禁,天地祖宗共鑒!告諸神隻,銘刻山河!”
“其一,”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敲擊冰冷的青銅編鐘,“誅殺不孝不悌者!悖逆人倫綱常者,天厭之!人共戮之!”他猛地一頓,氣息如雷霆滾動,“勿改變已立之儲君!承祧有序,國嗣安寧!勿以妾為妻而亂嫡庶之序!嫡庶若亂,禍起蕭牆,宗廟為之崩頹!”
每一個重音都如同鈍器砸在眾人的心口!齊桓公身後的豎刁,那始終堆滿諂笑的臉上,肥肉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眼珠偷偷溜向左近的公子無虧。無虧目光低垂,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魯侯身後的卿士目光陡然銳利如針,直刺盟書。
“其二!”掌盟官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訓誡的沉痛,“尊賢而育才!國無賢才,如車無輪,必顛覆於道途!彰有德!使善者顯其榮光,則天下之善風興焉!”鄭伯嘴角那抹圓熟的笑容更深了一分,眼波微動。宋國大司馬嘴角那抹狡黠的弧度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銳利如針。
“其三!”其聲調緩和了些許,卻依舊重若磐石,“敬老慈幼!勿怠慢賓旅!鰥寡孤獨廢疾者有所養!賓至如歸,則四鄰親睦,道不拾遺!”曹伯挺了挺有些佝僂的腰背,偷偷籲了口氣,這似乎是他唯一聽得懂的條款。
“其四!”掌盟官的聲音驟然變得極其森冷,如同北地吹來的凜冽寒風,“士不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這十六個字被他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帶著難以言喻的警告意味噴吐而出,字字如冰珠!整個盟台的空氣溫度都仿佛隨之驟降了幾度!
“士不世官”——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所有依靠先祖蔭庇世代盤踞權柄的貴族胸口!宋公那如同青銅雕像般的麵孔上,眉心仿佛被看不見的鋼針猛刺了一下,驟然聚攏起一道深刻的折痕!一直緊抿的嘴角微微向下撇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他身側那位剽悍的武將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凶狠,幾乎要噴出火來!魯國那位長須卿士身形劇震,臉上血色褪儘,灰白一片,垂於袍袖下的手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起來!他是魯國“三桓”強宗孟孫氏的實權人物。魯侯雖儘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但緊繃的肩胛線條泄露了他內心的巨大波瀾。連一直麵無表情的寧速,眉頭也深深鎖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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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事無攝”——杜絕一人兼任多職!矛頭直指那些通過“身兼數職”而大權獨攬的重臣!鄭伯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了,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警惕,他國中執政祭仲權傾朝野,正以此道操控君位。
“取士必得”——選拔人才務必得其人儘其才!掌盟官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掃過諸侯身後那些或垂垂老矣、或昏聵無能的卿臣麵孔。數道怨毒或驚慌的目光在暗處交錯躲閃。
“無專殺大夫”——再次如冰錘砸落!不許諸侯擅殺卿大夫!這更是將國君手中的刀牢牢鎖住!魯侯前額緊抵的地麵,額角那塊凸起的青筋像一條複活的黑蚯蚓般劇烈地搏動起來,似在極力壓製著什麼。他想起了剛剛在費邑以“謀逆”之名屠戮的叔孫豹一族,血腥氣仿佛還縈繞在他袖底!宋公下頜繃緊到了極致,幾近碎裂邊緣。
這些條款,每一項都精準地刺中了權力結構中最敏感、最血腥的要害!當“其四”的聲音落下,盟台之上除了掌盟官如金石般餘音嫋嫋,便是死一般的寂靜。熱風穿過甲胄的縫隙,發出嗚咽般的低鳴。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氣越發粘稠凝固,令人作嘔。
短暫的死寂之後,掌盟官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如同凍結的空氣,但語調已帶著最後一錘定音的終結感:“其五!勿壅塞泉源!天道流暢,萬物得生!勿阻礙鄰國糴糧!互通有無,濟荒救急!無有封而不告!裂土分茅,必告天子宗廟!以正名分!”這條款相對溫和,許侯、曹伯等小國之君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之色。唯獨鄭伯臉色微變,眼神閃爍不定——新鄭地處樞紐,常借糧道之利挾製周邊小國。
每讀完一項誓約,盟台之上守衛的赤甲齊軍便如同訓練精良的鐵甲傀儡,整齊地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敬——!受——!命——!”鏗鏘有力的應和聲如九天滾落的奔雷,重重碾過整座葵丘,腳下的夯土高台都為之簌簌震動。雄渾之聲與遠處黃河的咆哮聲隱隱呼應。
然而誓言的回音未散,一種無形的張力已經如同毒藤般纏繞在每一個與會者心頭。每一句“遵命”的背後,都蟄伏著不甘的怨望與盤算。陽光變得更加酷烈無情。
齊桓公挺立於盟台之巔,如同矗立在風雲激蕩漩渦的中心。那冕旒沉重垂落的玉珠,遮不住他眼中翻騰的疲憊,如同千鈞鉛石注入眼底深處。他俯視著台下如浪濤般拜伏的諸侯身影,在那一片虔誠拱衛的表象之下,那些暗流洶湧的齟齬與背叛的萌芽,如何能逃過他這雙看穿四十年爭伐傾軋的老眼?
就在這時,一陣強猛的河風毫無征兆地自黃河深處席卷而來!帶著渾濁泥沙的濕冷腥氣,如同萬馬奔騰的寒流,狠狠撞在盟台之上!
“呼——轟——!”
狂風怒卷!
齊桓公寬大的朱紅袍角被驟然掀飛!如同一團在狂風中掙紮跳躍的熾烈火焰!宛如一麵在萬頃濁流與裂天風暴裡呼號嘶鳴的、飽經滄桑卻絕不倒下的巨大戰旗!
黃河南岸的滔天巨浪發出“轟隆隆”的轟鳴,如同億萬天兵天將擂動著戰鼓席卷而來,激蕩的聲波狠狠撞擊著他的耳膜!
陽光仿佛耗儘了天地間最後的熱力,在盟台上投下斜長而濃重如墨的側影。齊桓公那被拉得狹長而銳利的身影,投射在高台鋪滿血汙的夯土上,形如一柄懸垂於洶湧動蕩大地之上、飽飲了萬千血氣、光華已然內斂、即將力竭的、沉澱了千古霸業興衰的青銅巨刃。刃口微微發暗。
“葵丘!葵丘!葵丘!”
一陣更加狂暴熾熱的呼喊猛地從台下護衛的赤甲巨浪中炸開!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驟然噴發!
“敬受王命!奉行五禁!”
“敬受王命!奉行五禁!”
“桓公——!桓公——!”
那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直衝九霄雲外!兵戈有節奏地猛烈拍打著堅如磐石的巨型皮盾,發出動人心魄的“嗵!嗵!嗵!”巨響!皮盾與金戈交擊之聲形成排山倒海的節奏,使葵丘整片大地都為之震栗!
聲浪的潮頭如萬馬奔騰!但在那巨大磅礴聲浪的洶湧間隙裡,在那一片震耳欲聾的忠誠呼喊的遮蔽下,一股無形無質卻冰冷刺骨的異樣氣息,如同暗河中最劇毒陰沉的蛇影,無聲無息地潛入諸公各懷鬼胎的凝視深處。在那些因盟誓而佯裝出的恪守禮法的眼神底片下,一道看不見卻難以彌合的深邃裂淵,正順著方才那五禁重錘砸落的裂隙,冷酷地擴張開來。
宋公眼角的餘光掃過魯侯蒼白失血的側臉,旋即收回。就在這視線回收的刹那,他緊繃的唇角極其隱秘地向上一挑——那弧度太短!太淺!如同深潭最底部掠過一道稍縱即逝、難以捕捉的灰色魚影。冰冷!迅捷!帶著某種殘酷的了然。
魯侯玄色袍袖之下,那隻緊握著腰間佩劍“魚腸”劍柄的右手,五根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深陷慘白!青筋根根虯結暴突於慘白的皮肉之下,如同冰冷的蟒蛇盤踞纏繞!指甲深深摳入鑲嵌著青金石的精致劍柄紋路之中。一股沛然的怒意如同冰封的熔岩,正在袍袖的遮擋下瘋狂凝聚、奔湧、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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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公挺立的身軀在萬聲呼喊中如同風化的礁石,隻有眼底深處一絲微瀾泄露了無邊的疲憊。他並未回頭,卻清晰地感知到身後那道關切而憂慮的目光——管仲枯瘦如鷹爪的手,看似不經意地拂過他繡著蟠龍雲雷紋的寬大袍袖一角。那隻手冰涼,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熱浪被撕裂的河風瞬間吹散,管仲乾裂的嘴唇翕動,喉嚨乾澀得如同吞咽著火炭,聲音比蚊蚋更為輕微、比風中飄飛的塵埃更加難以捕捉,每一個字卻又像是耗儘心血刻在龜甲之上般清晰地傳入齊桓公耳中,浸透著徹骨的疲憊與蒼涼:
“盟契雖成……然血咒未儘,人心已裂……”管仲布滿血絲的雙眸掠過諸侯麵上凝固如麵具的恭順神情,目光銳利如冰錐,似乎能輕易穿透那華麗皮囊下早已各自盤踞、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魎,“盟台之下,冰層覆火,暗礁遍布;方寸之地,七國各藏千把刀!今日宣讀於日月下的盟書,刻石上的字……怕是永遠捂不熱某些人心中的堅冰了。”他話語微頓,氣息似有枯竭,將那沉重得令他窒息的目光艱難地移回眼前這位締造霸業、卻也承載了霸業全部重負的老邁霸主的側臉上,聲音暗啞低沉,如同冬日裡廢棄枯井深處湧出的回響:
“……風暴已起……不過被今日之血強行壓下罷了……”
“……寒冬……終是不遠了罷?”
風驟然加大!帶著黃河深處裹挾著淤泥與水腥氣、足以沁入骨髓的冰冷寒意,劈頭蓋臉地猛撲而來!刺骨的涼意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尖,紮進每一個剛剛在烈日和熱血中站立之人的脖頸!
盟台上祭過牲畜的濃重腥氣,此刻已然被這寒風吹得消散無蹤。但另一種氣息,如同毒藤般,無聲無息地滲透於燥熱的空氣之中。
那是新土被踩踏、被血浸染又乾涸的氣息。
是青銅兵器在烈日下蒸騰出的、帶著冷兵鋒芒的鐵鏽氣息。
是野心在壓抑中醞釀、仇恨在沉默中滋養的,無聲劇毒的氣息。
這氣息,彌漫開去。
赤紅的太陽高懸於正午中天,如同一麵被九幽獄火灼燒成赤銅的詛咒圓盤,冰冷而熾烈地,無情地將毒辣辣的光焰,傾瀉向萬裡無雲、空曠遼遠的大地,和大地之上那剛剛落幕了盟誓盛典的葵丘高台。
那光芒太烈太燙,將台上依舊躬身肅立的所有身影,都壓縮成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一枚枚黑點,投射在身後那片荒涼無垠、野草伏地、遠接天際的黃土平原之上。那些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如同無數不安分的幽魂,在無聲地掙紮咆哮。
遠方,唯有黃河亙古不變的、帶著無儘泥沙與洪荒氣息的咆哮,依舊洶湧著、咆哮著、永不止息地拍打著古老的兩岸!渾濁如湯的巨浪翻騰滾沸,裹挾著千萬年不曾改變的凶戾野性,席卷而去,奔向天際儘頭那迷蒙的、不可知測的遙遠地方。
太陽冰冷地燃燒著。高台在廣袤的平原上顯得突兀而孤寂。喧囂已散,誓言的回響猶在風裡盤旋,最終也消散無蹤。旗幟不再招展,垂下的布帛沉重地貼在冰冷的竹竿上,偶爾被風吹動,像是垂死生靈最後的痙攣。一灘未曾完全乾涸、變得暗紅的牛血,在高台中心青黑盟石的邊緣凝結成一幅詭異而猙獰的圖騰。粘稠的液體緩慢地沿著石壁流淌而下,所過之處,在滾燙的石麵上留下一條條蚯蚓般扭曲蜿蜒、深褐色的醜陋血痂。盟石上那些被熱血浸泡過的古老符文,在刺目的陽光下閃爍著不祥的、暗紫色的幽光。血跡旁,散落著幾片在剛才巨大動靜中被震得碎裂的漆竹簡片——正是那盟書誓簡的殘骸,猩紅的丹書字跡如同泣血之淚,扭曲著凝結在斷簡之上,暴露在毫無遮攔的熾熱光焰之下,仿佛在無聲地灼燒、痛呼。狂風呼嘯著掠過空曠的夯土高台,卷起細微的塵土顆粒,撲打在冰冷的甲胄和諸侯們尚未撤走的車轅上,發出單調而令人煩躁的“沙沙”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令人窒息的靜默——那是一種剛剛經曆了巨大喧囂後被驟然抽空的死寂,沉重而空洞。熱浪仍在蒸騰,扭曲著視線,但那酷烈陽光之下,卻分明滲著一種源自大地深處、源自黃河亙古奔流、更源自人心幽暗深處……難以言喻的、無法抗拒的冰寒。
它無聲地盤旋著,凝聚著,等待著下一個爆發輪回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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