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的聲音發顫,槍套裡的桑皮紙硌得他生疼。
陳敬之突然笑了,潰爛的嘴角咧開道口子:“你娘的墳……在南京雨花台……第三排左數第七個……”他突然往蘇雪那邊伸了伸手,潰爛的指尖在月光裡像根枯樹枝,“把你的血……給我點……抗體在你身上……”
蘇雪突然往陳生身後躲,發間的銀鎖硌著鎖骨:“你不是陳叔叔。”她想起母親留的銀鎖裡有張字條,寫著陳敬之耳後有顆朱砂痣,而眼前這黑影的耳後乾乾淨淨,“真正的陳叔叔,民國二十六年在南京救過我娘,他的左手小指是斷的。”
黑影的手突然停在半空。蘇雪看見他的左手小指完好無損,指甲縫裡還嵌著些黑泥,像沒擦乾淨的血。
“小姑娘眼力不錯。”黑影突然直起身,潰爛的臉在月光裡泛著青灰,“我是鬆井次郎,731青島分部的負責人。”他往煉丹爐裡指了指,“陳敬之的屍體在裡麵,燒成灰了,不過他的實驗日誌,我倒是留著。”
陳生的槍響了。鬆井次郎倒在地上時,蘇雪看見他懷裡掉出個牛皮本,封麵上燙著個“敬”字,和之前那個筆記本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沈青說的“青蛇”,特高課的特工都會隨身攜帶兩份情報,一份真一份假。
“這才是真的日誌。”陳生撿起筆記本,指尖在封麵上摩挲,“我爹的筆跡,最後一頁畫著抗體的分子式。”他突然往蘇雪那邊看了眼,眼神裡帶著股說不出的亮,“你娘當年注射過他研製的疫苗,所以抗體遺傳給了你。”
煉丹爐突然發出轟隆的響聲,爐身開始震顫。蘇雪看見爐口的青煙變成了黑色,像條翻滾的蛇。陳生拽著她往殿外跑時,她聽見爐子裡傳來劈啪的響聲,像有無數根骨頭在燃燒。
跑到山門時,蘇雪回頭看了眼。煉丹爐已經炸開,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陳敬之的筆記本在陳生手裡,封麵上的“敬”字在火光裡像團跳動的火苗。
“往嶗山北麓走。”陳生突然拽著她往小路跑,“那裡有個廢棄的哨卡,是民國十九年張學良修的,能通到即墨。”他突然停下腳步,往蘇雪的胳膊上看了眼——剛才被鬆井次郎碰到的地方,起了片紅疹,像串小小的櫻花。
蘇雪突然覺得頭暈,銀鎖在胸前晃悠:“我好像……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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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突然把她抱起來,往密林裡跑。蘇雪聞到他身上的汗味,混著淡淡的血腥味,像南京那個夜晚,他背著她在火裡跑時的味道。她看見他耳後的朱砂痣,在月光裡像顆跳動的血珠。
密林裡突然傳來哨聲,尖銳得像紅牡丹吹的調子。蘇雪看見樹後麵晃出些黑影,走路的姿勢僵硬,胳膊直挺挺地伸著,像提線的木偶。
“是‘傀儡’。”陳生突然往樹上爬,抱著蘇雪坐在樹杈上,“鬆井剛才吹了哨子,這些都是被病毒感染的村民。”他突然往蘇雪的紅疹上吹了吹氣,氣息帶著他的體溫,“彆怕,日誌裡寫著,抗體在你血液裡,他們傷不了你。”
蘇雪突然抓住他的衣領,指尖觸到他後背的傷疤,像條凹凸的蚯蚓。她想起南京那個下雨的夜晚,他後背的傷口滲出血來,染紅了她的衣角,像朵開敗的紅梅。
“陳生……”她的聲音發顫,“如果我變成趙正雄那樣……你就開槍打死我。”
陳生突然捂住她的嘴,眼神裡帶著股說不出的狠:“不準胡說。”他往樹下看了眼,黑影們已經走遠了,“天亮我們就去即墨,那裡有軍統的聯絡點,他們能找到血清。”
蘇雪在他懷裡睡著了。她夢見母親在南京的雨裡朝她招手,手裡舉著個銀鎖,鎖身上的花紋在雨裡閃閃發亮。她還夢見陳生在實驗室裡,穿著白大褂,手裡拿著試管,裡麵的液體在陽光下像融化的金子。
天亮時,陳生把她叫醒。蘇雪看見他的袖口沾著些草汁,褲腿被樹枝劃破了道口子,露出裡麵結痂的傷口,像條愈合的蛇。
“前麵就是哨卡。”陳生往遠處指了指,那裡的鐵絲網在晨霧裡像條銀線,“過了哨卡,就是即墨縣城。”
他們剛穿過鐵絲網,就看見哨卡裡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手裡舉著把油紙傘,傘麵上畫著朵紅牡丹。蘇雪看見她眼角的朱砂痣,和林晚秋一模一樣。
“陳先生,蘇小姐。”女人突然轉過身,旗袍開叉處露出截白皙的小腿,腳踝上掛著個銀鈴,叮鈴作響,“我是紅牡丹,也是林晚秋。”她往哨卡裡指了指,“白露在裡麵,沈青沒傷她,隻是打暈了。”
陳生突然舉起槍:“你到底是誰?”
紅牡丹突然笑了,眼角的朱砂痣在晨霧裡像滴血:“我是蘇婉的女兒,蘇雪的表姐。”她往自己耳後指了指,那裡有塊青黑色的胎記,和蘇婉的一模一樣,“我娘當年被731抓去當實驗體,生下我和晚秋,她把我們藏在青島的育嬰堂,自己卻……”
蘇雪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子,像經常握槍的人才有的:“晚秋呢?”
紅牡丹的眼圈突然紅了:“她被沈青殺了。”她往哨卡裡拽了拽她們,“快進來,沈青其實是雙麵間諜,她真正的身份是共產國際的人,剛才故意放我們走,是為了引開鬆井的人。”
哨卡裡彌漫著股煤煙味。白露躺在行軍床上,軍靴還沒脫,眉頭皺著,像在做噩夢。陳生剛要叫醒她,就聽見外麵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越來越近。
紅牡丹突然往窗外看了眼,臉色瞬間白了:“是特高課的車!沈青的身份暴露了!”她往哨卡後麵指了指,那裡有扇鐵門,鏽跡斑斑,“這後麵是條鐵路,能通到濟南,早上七點有列運煤的火車經過。”
白露突然睜開眼,軍靴在地上蹬了蹬:“我去引開他們。”她往腰間摸了摸,手雷還在,“你們快走,濟南有我們的人,找個叫老楊的,在趵突泉旁邊開茶館。”
陳生突然拽住她的胳膊:“一起走。”
白露突然笑了,眼角的疤痕在晨光裡像條淺溝:“我中了沈青一槍,剛才沒說。”她往自己的小腹指了指,軍褲上滲著攤暗紅的血,“子彈打在腸子裡,走不遠了。”她突然把個銅製的哨子塞進陳生手裡,和趙正雄那個一模一樣,“這是控製‘傀儡’的反向頻率哨,能讓他們恢複神智十分鐘。”
汽車停在哨卡外時,白露突然往陳生懷裡塞了張紙條:“沈青的弟弟在731當研究員,她是為了救弟弟才被迫當間諜的。”她推了他們一把,“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陳生拽著蘇雪往鐵門跑時,聽見白露的槍響了,緊接著是手雷的爆炸聲,震得地麵都在顫。蘇雪回頭看的瞬間,看見哨卡的屋頂塌了下去,火光裡,白露的軍靴露在外麵,像隻展翅的蝶。
鐵路上的鐵軌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陳生把蘇雪護在懷裡,趴在鐵軌中間的碎石上。火車開過來時,轟鳴聲震得蘇雪耳朵疼,她看見陳生的後背被碎石硌出了道紅痕,像條沒流血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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