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遷之後的長安城,雖仍為帝都,卻早已失去了洛陽昔日的恢弘氣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與不安,董卓的殘暴統治如同厚重的烏雲,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昔日繁華的街市,如今常見西涼兵卒縱馬馳騁,嗬斥百姓,一派肅殺景象。
太師府,如今已成了長安實際上的權力中心,其奢華與戒備森嚴,遠超皇宮。殿內燈火通明,歌舞升平,董卓肥胖的身軀陷在鋪著虎皮的巨大坐榻中,左右皆有美婢侍奉酒肉。然而,他那雙被肥肉擠得細小的眼睛裡,卻不時閃過疑忌與暴戾的光芒。
酒宴之上,武將謀臣分列兩旁。呂布坐在離董卓不遠的下首位置,一身錦袍卻掩不住眉宇間的鬱結。他機械地舉杯飲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中的塊壘。殿中舞姬的曼妙舞姿,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在他聽來都顯得格外刺耳。
董卓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呂布,見他悶頭喝酒,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近來,他越來越覺得這個義子有些難以掌控。呂布勇則勇矣,然其並州舊部在軍中自成體係,且其人性情反複,驕矜自傲。前番虎牢關之敗,雖主要責任在於聯軍勢大、劉衍神力驚人,但董卓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一絲對呂布未能力挽狂瀾的不滿。加之李傕、郭汜等涼州舊將時常在他耳邊進言,說呂布常與司徒王允等朝臣有所往來,雖無實據,卻像一根根毒刺,紮在了董卓多疑的心上。
“奉先我兒,”董卓粗啞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喧鬨,他舉起金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為何獨自飲酒,不來與為父同樂?可是心中有事?”
呂布聞言,心中一凜,放下酒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義父說哪裡話,布隻是……隻是偶感風寒,精神不濟,怕掃了義父雅興。”
“哦?風寒?”董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呂布,“我兒天下無雙,勇冠三軍,區區風寒,何足掛齒?莫不是……心中另有所想?”最後一句,語氣已然帶上了幾分寒意。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歌舞也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名義上的父子身上。李傕、郭汜等人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冷笑。
呂布感受到那如同實質般的壓力與審視,額角微微見汗,心中一股屈辱和怒火猛地竄起,卻又被他強行壓下。他深知董卓的殘暴,此刻翻臉,絕無好處。他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瞼:“布對義父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絕無二心!”
“哈哈哈,好!好一個忠心耿耿!”董卓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殿宇嗡嗡作響,“既如此,滿飲此杯!為我兒驅驅風寒!”他將手中金杯擲向呂布,力道甚猛。
呂布伸手穩穩接住,杯中酒液卻濺出少許,沾濕了他的錦袍。他看著杯中渾濁的酒液,仿佛看到了自己此刻憋屈的處境,一股悲涼與憤懣湧上心頭。他仰起頭,將杯中烈酒一飲而儘,如同飲下苦水。
“謝義父!”呂布將空杯頓在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董卓見他如此,似乎滿意了些,揮揮手,歌舞再起。但他看向呂布的眼神,那抹疑慮卻並未消散。
宴會終散,呂布帶著一身酒氣,踉蹌著走出太師府。夜風一吹,酒意上湧,更覺心中煩悶難當。他沒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策馬來到了長安城牆上。
冰冷的月光灑在巍峨的城牆上,也灑在他英武卻落寞的臉上。遠處是漆黑的曠野,近處是沉睡的、被恐怖統治的城市。他扶著冰冷的垛口,回想起並州縱馬、虎牢揚威的往事,那時是何等快意!而如今,卻要在這暴虐的義父麾下,忍受猜忌與屈辱,與李傕郭汜這等庸碌之輩為伍!
“劉衍……”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那個在虎牢關下與他力戰不敗,甚至隱隱壓製他一頭的“師弟”。對方如今已是雄踞一方的青州牧,名動天下,而自己,卻困守在這長安城中,如同籠中猛虎。
“董卓老賊!安敢如此輕慢於我!”一股惡氣湧上,呂布猛地一拳砸在牆磚上,磚石碎裂,他的手背也滲出血跡。劇烈的疼痛反而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知道,董卓對他的猜忌已深,繼續留在其麾下,恐怕遲早會遭毒手。王允等人隱晦的拉攏,或許是一條出路?但背叛義父儘管這義父之情早已名存實亡),又豈是英雄所為?更何況,王允那些文人,真的靠得住嗎?
種種思緒,如同亂麻般纏繞在他心頭。他解下腰間的酒囊,拔開塞子,仰頭痛飲。冰涼的酒液順著喉嚨灌下,灼燒著胃,卻無法溫暖那顆日益冰冷和迷茫的心。
“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呂布立身之所?”他望著淒冷的月色,發出一聲無人回答的浩歎。英雄失路,托足無門,這或許便是此刻飛將呂布最真實的寫照。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借酒消愁之時,司徒王允的府邸中,一場針對董卓,也將徹底改變他命運的密謀,正在暗室中悄然進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緩緩向著董卓,也向著他呂布,籠罩而來。
長安的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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