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的意識沉入銀白的霧裡時,後頸的螺旋印記還在發燙。
那些細碎的齒輪聲越來越清晰,像有無數枚銅齒在他太陽穴裡咬合轉動。
他伸手去抓最近的齒輪,指尖剛碰到刻著螺旋紋的齒尖,霧氣突然被撕開一道裂縫。
穿舊鎧甲的老者就站在裂縫儘頭。
他的鎖子甲綴著褪色的藍薔薇紋章,白胡子裡沾著星屑般的光,手裡握著柄鏽跡斑斑的長劍,劍鞘上同樣刻著螺旋紋——和喬治頸間的印記分毫不差。
“康羅伊家的小子。”老者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青銅,“你終於來了。”
喬治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今天在圖書館翻到的《伯克郡舊貴族秘典》,裡麵夾著張泛黃的畫像:年輕的康羅伊家騎士單膝跪地,劍柄上的藍薔薇正和老者鎧甲上的紋路重疊。“您是...”
“彆問名字。”老者用劍柄敲了敲地麵,霧氣裡立刻浮出三卷羊皮書,封皮上的燙金字母在發光,“白天在哈丁書房翻的《星軌觀測手劄》《不可名狀者禁忌》《騎士誓約抄本》,都看明白了?”
喬治的耳尖發燙。
他確實趁查爾斯整理地圖時,快速掃過那幾本書的目錄——關於螺旋印記的記載隻言片語,倒是《騎士誓約抄本》裡提到“銀霧中的導師”。“我...沒完全懂。”
“所以我教你,繼承了祂的遺骸和血脈,你注定肩負重任。”老者欣慰的說道。
喬治十分迷糊,“什麼遺骸?誰的?”
老者自顧自的掀開最上麵的《騎士誓約抄本》,羊皮紙自動翻到某一頁,“第一式,破雲。”他的劍突然出鞘,寒光在霧裡劃出半弧,喬治看見無數細小的星塵被這一劍絞碎,“心法要訣:氣沉命門,目凝敵頸,螺旋紋隨呼吸轉動。”
喬治試著抬手,指尖剛觸到虛空中的劍柄,後頸的印記突然灼燒起來。
他疼得踉蹌,卻見老者的劍影已經貼到他喉前:“怕疼?
敵人可不會等你揉傷口。“
這句話像鞭子抽在神經上。
喬治想起昨天被推下樓梯時,那些貴族子弟笑著喊“康羅伊家的喪家犬”;想起米歇爾夫人盯著他時,瞳孔縮成細線的模樣。
他咬著牙挺直脊背,按照記憶裡的劍招揮出第一式——
霧氣劇烈翻湧。
他的手腕突然有了記憶,像被無形的手攥著調整角度;胸腔裡升起熱流,順著螺旋紋的軌跡往指尖湧。
當他的虛劍與老者的實劍相擊時,銀霧裡炸開清脆的金鐵聲。
“不錯。”老者的眼裡有了絲讚許,“第二式,纏絲。”
這一夜,喬治在霧裡練到齒輪聲變緩。
他的額頭沁著汗,卻覺得渾身輕快,連指尖的酸麻都帶著痛快的震顫。
老者收劍入鞘時,霧氣裡突然傳來腐肉般的腥氣。
“白教堂的異神生物。”老者的表情瞬間冷硬,“他們跟著螺旋紋的氣息摸到了夢境。
去,用剛學的劍招。“
喬治還沒反應過來,霧氣就把他卷到了另一個地方。
潮濕的石板路泛著青黑,煤氣燈在頭頂搖晃,燈罩上凝結著水珠。
街角的守夜人裹著灰大衣,可他的臉——喬治的胃裡泛起惡心——那根本不是人臉,皮膚像泡爛的麵包,左眼是顆凸出的複眼,正對著他滴著黃綠色黏液。
“新鮮的靈魂...”守夜人的喉嚨裡發出刮鐵片的聲響,他舉起提燈,燈裡沒有火焰,隻有團蠕動的黑紫色肉瘤。
喬治的後頸又開始發燙。
他想起老者的話:“目凝敵頸”。
他盯著那怪物喉結下方的凹陷,虛劍自動出鞘。
第一式破雲劃開空氣,帶起的風掀翻了怪物的帽子;第二式纏絲如影隨形,劍勢在半空擰成螺旋,精準刺進那團肉瘤。
黑紫色的液體濺在石板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怪物發出尖嘯,身體開始崩解,從腳尖往上化作飛灰。
最後消散前,它的複眼裡閃過一絲恐懼——和那些霸淩他的貴族子弟被按在泥裡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喬治喘著粗氣,看見腳邊有團淡藍色的光在浮動。
他伸手去碰,那光就融進了他的掌心,順著血管往全身鑽。
他突然聽見了更清晰的聲音:樓下馬廄裡戰馬的鼻息,走廊儘頭校工房的鑰匙碰撞聲,甚至鐘樓齒輪轉動時每道齒痕的摩擦音。
“這是怪物精氣神凝結成的靈魂核心。”老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夢境修煉的饋贈。
現實裡,你的五感會更敏銳。”
喬治轉身時,老者已經消失,霧氣正在消散。
他看見自己的手背上浮起淡淡的螺旋紋,和頸間的印記連成一片。
第二天數學課上,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在黑板上。
霍布斯先生剛在黑板上寫下微分方程,喬治就聽見了魔金差分機在腦海裡轉動的聲音——那些複雜的公式自動拆解成齒輪咬合的軌跡,答案像泉水般湧上來。
平時魔金差分機在體內的運轉都是靠自己的血氣帶動,所以對心臟的負擔很大,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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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把注意力轉向體內,身軀裡差分機動力核心的地方好似新增了一個動力組件,裡麵發光的正是昨晚收獲的靈魂核心。
“康羅伊少爺?”霍布斯先生扶了扶眼鏡,“你有什麼想說的?”
喬治站起來。
他聽見後排的蒙塔古子爵嗤笑:“又要出醜...”話音未落,喬治已經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劃出流暢的解題步驟。
當最後一個數學符號落下時,教室裡安靜得能聽見鋼筆掉在地上的聲音。
“天才。”校長布萊德利先生不知何時站在教室後門,他的金絲眼鏡反著光,“我就說康羅伊家的小子不該被埋沒。”
下課時,喬治收拾課本,餘光瞥見走廊儘頭。
米歇爾夫人站在陰影裡,手裡的藥盤泛著冷光。
她的目光掃過他時,喬治清楚地聽見她喉嚨裡發出極輕的“嘶”聲——像某種被激怒的蛇。
他摸了摸頸間的螺旋印記,掌心還殘留著靈魂核心的溫暖。
或許,該找個機會,和某些“信徒”聊聊了。
喬治在鐘樓陰影裡站了一刻鐘,目光始終鎖著低年級生常去的舊溫室。
羅伯特·卡文迪許抱著一摞《植物學圖鑒》從玻璃門裡出來時,他的鞋尖在濕滑的青苔上打滑——那是被人故意潑了肥皂水的痕跡,和上周喬治被推下樓梯時台階上的水漬如出一轍。
“需要幫忙嗎?”喬治上前一步,接住險些落地的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