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頭的瞬間,喬治看見他眼底閃過驚惶,像被踩了尾巴的幼獸。
這很合理——康羅伊家的小子最近在哈羅突然嶄露頭角,連校長都當眾誇他“天才”,而羅伯特·卡文迪許,這個總被推搡著去拿煤渣、被鎖在閣樓的倒黴蛋,早習慣了貴族子弟的惡意。
“不用。”羅伯特後退半步,書本在懷裡硌出紅印,“我自己能行。”他聲音發顫,卻硬撐著挺直脊背——和喬治在夢境裡揮劍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喬治沒再逼近,反而退後兩步,解開領口露出螺旋印記:“上周六午夜,你躲在教堂彩窗後,看見米歇爾夫人往聖杯裡滴黑血了?”
羅伯特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懷裡的《植物學圖鑒》“啪”地掉在地上,封皮翻開露出夾著的皺巴巴紙團——喬治瞥見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他們要選13歲生日的男孩,心臟要在月虧夜挖出來。”
“我知道你拒絕過三次儀式。”喬治蹲下身拾起書本,指腹擦過羅伯特手背上的淤青,“他們用燭油燙你,用教鞭抽你,可你還是沒跪。”他的聲音放輕,像在哄受了驚的小馬,“我能讓他們再也碰不到你。
但我需要你幫忙。“
羅伯特的喉結動了動:“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喬治攤開掌心,淡藍色的靈魂核心微光在皮膚下流轉,“我在特殊的地方學過劍,能撕開那些怪物的皮肉;我能聽見你們聽不見的聲音,比如米歇爾夫人藏在藥盤底下的銀鈴——她每次要選人時,銀鈴就會響。”他頓了頓,“而你,卡文迪許,你記得所有儀式的時間、地點,記得誰被帶走後再沒回來。”
溫室的風掀起羅伯特額前的碎發。
他望著喬治手背上的螺旋紋,突然抓住對方的手腕:“你能保證...他們不會傷害我妹妹?”
“我以康羅伊家的騎士誓約起誓。”喬治的後頸微微發燙,螺旋印記在衣領下泛起銀光——這是夢境裡老者教的誓約手勢,“如果我食言,就讓神紋反噬,把我燒成灰。”
羅伯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鐘,最終鬆開手,從懷裡摸出張皺巴巴的紙:“下周三午夜,小禮拜堂。
米歇爾夫人要給新祭品灌’聖水‘——其實是摻了屍油的麻醉酊。“他的手指在紙上點出三個叉,”這是我偷看到的名單,前兩個已經...第三個是三年級的湯瑪斯,他13歲生日就在下周六。“
喬治把紙折好收進馬甲內袋時,埃默裡·內皮爾的聲音從轉角傳來:“康羅伊,校長找你——哦,卡文迪許。”金發的貴族次子挑了挑眉,卻沒像其他人那樣露出嫌惡,反而從口袋裡摸出塊薄荷糖拋過去,“給你的,彆總吃冷掉的司康。”
羅伯特攥著薄荷糖的手微微發抖。
喬治注意到他睫毛上沾著水光,卻倔強地彆過臉去。
周三午夜的小禮拜堂飄著黴味和焚香混糅的濁氣。
喬治貼著牆根站在懺悔室後,能清晰聽見米歇爾夫人的高跟鞋聲——“哢嗒、哢嗒”,每一步都像敲在他神經上。
埃默裡藏在彩窗上方的梁上,靴跟用膠布裹了軟布;羅伯特縮在聖像背後,攥著喬治給他的黃銅哨子,指節發白。
“湯瑪斯·萊克。”米歇爾夫人的聲音像浸了蜜的蛇信,“跪到聖壇前。”
少年的抽噎聲混著鐵鏈拖地的聲響。
喬治看見那道顫抖的身影被推搡著跪下,米歇爾夫人舉起銀壺時,他後頸的螺旋紋突然灼燒——和夢境裡遇到異神生物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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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喬治低喝一聲。
埃默裡從梁上躍下,落地時撞翻了燭台,火舌瞬間舔上帷幔;羅伯特吹響黃銅哨子,尖銳的聲響刺破了儀式的吟誦;喬治握著從馬廄順來的長柄鏟衝出去,鏟頭裹著從實驗室偷的鉛皮——老者說過,邪神眷族最怕鉛。
米歇爾夫人猛地轉頭,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成豎線,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小崽子們——”她的聲音變得刺耳,銀壺裡的“聖水”濺在地上,冒起陣陣黃煙,“你們以為能阻止偉大的——”
“破雲!”喬治揮出夢境裡的劍法第一式。
鉛皮鏟刃劃開空氣,帶起的風掀翻了她的黑紗帽。
米歇爾夫人發出尖叫,受到重創的半邊臉皮膚開始潰爛,露出底下蠕動的灰黑色觸須。
“纏絲!”埃默裡的聲音從側麵傳來。
他握著喬治教的劍指,用銀質十字架劃破手掌,鮮血滴在鏟柄的螺旋紋上——這是喬治從《騎士誓約抄本》裡翻到的增幅術式。
米歇爾夫人的觸須突然蜷縮成球。
喬治趁機撲上去,鏟柄抵住她咽喉:“說,誰讓你選祭品的?
勞福德·斯塔瑞克?“
“你...你怎麼知道...”她的聲音突然變成男人的低笑,“就算殺了我,斯塔瑞克大人的計劃也不會停——”
“夠了。”喬治用鉛皮捂住她的嘴。
觸須在鉛皮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卻再無法穿透。
羅伯特顫抖著跑過來,用鐵鏈鎖住她的手腕——那是他從被鎖過的閣樓裡順來的,“我數過,這鐵鏈有十三道鎖,和他們儀式的數目一樣。”
天快亮時,校長布萊德利先生的皮鞋聲在走廊裡炸響。
他推開門的瞬間,米歇爾夫人的人形已經開始崩解,隻剩下一堆蠕動的灰黑觸須纏在鐵鏈上。
“我的上帝...”校長踉蹌著扶住聖壇,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這...這是怎麼回事?”
“米歇爾夫人病了。”喬治把羅伯特藏在身後,“她被...被某種邪祟附身了。
我們發現時,她正試圖傷害湯瑪斯。“他指了指縮在牆角發抖的少年,”卡文迪許和內皮爾幫忙製住了她。“
校長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鐵鏈、鉛皮鏟,最後落在喬治後頸若隱若現的螺旋紋上。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揉了揉太陽穴:“把湯瑪斯送回宿舍,讓校醫檢查。
至於米歇爾夫人...“他頓了頓,”我會聯係倫敦的驅邪會。“
晨光透過彩窗灑在喬治臉上時,埃默裡拍了拍他肩膀:“剛才那一下‘破雲’,像極了我父親曾經在滑鐵盧揮劍的模樣。”
羅伯特卻盯著地上的灰黑觸須,輕聲道:“米歇爾夫人上周給我喝過藥,說能’淨化靈魂‘。
味道...和斯塔瑞克先生來學校那天,馬車裡飄出來的一樣。“
喬治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甲內袋裡的紙團。
他想起昨夜米歇爾夫人崩解前說的話,想起圖書館那本《不可名狀者禁忌》裡夾著的便簽——“斯塔瑞克家族與深潛者的血契,1689年”。
“去圖書館。”他突然轉身,“我需要查17世紀伯克郡的地產契約。
斯塔瑞克家在黑水河下遊有座舊磨坊,對吧?“
埃默裡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的。”喬治摸了摸耳朵,“昨晚製服米歇爾夫人時,她的嘴裡漏出了地名。”他的目光掃過羅伯特發白的嘴唇,“卡文迪許,你妹妹在漢普郡的修道院?
下周末我要去倫敦買機器零件,順路送你去看她——但我們得先搞清楚,斯塔瑞克隱藏在鄉下的磨坊裡,到底鎖著什麼。“
走廊儘頭的掛鐘敲響七下。
喬治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後頸的螺旋紋又開始發燙——這次不是疼痛,而是某種灼燒般的警醒。
比如,校長布萊德利先生今早看他的眼神,太冷靜了些;比如,埃默裡提到滑鐵盧時,喬治突然想起夢境裡老者鎧甲上的藍薔薇,和威靈頓公爵的紋章有幾分相似;最關鍵的是,羅伯特說的“斯塔瑞克先生的馬車”,喬治昨晚聽見了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那不是普通的馬蹄聲,更像...某種多足生物的爬行。
喬治摸出多功能表盤,好像彆人用慣的普通懷表,齒輪在表殼下轉動的聲音清晰得可怕。
或許該去看看父親書房裡那幅被鎖在保險櫃的地圖了,康羅伊家的前輩騎士在羊皮紙背麵寫過:“螺旋所指之處,既是秘密,也是枷鎖。”
而喬治·龐森比·康羅伊,現在拿到了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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