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凝固的乳汁般稠密,列昂尼德蜷縮在三等車廂角落時,發現皮靴正滲著血。
昨夜在碼頭區解決那個英國線人時,玻璃碎片紮進了腳底。他盯著車窗上凝結的血珠,倒影裡兩個穿工裝的男人正假裝檢查行李架——其中一人的左耳少了半片,那是蘇格蘭場特彆行動組著名瘋狗的標記,他在基輔審訊英國間諜時聽說過他的名字。
先生要咖啡嗎?
列車員的銅質餐車碾過他的腳尖。列昂尼德嗅到對方袖口的火藥味——真正的列車員不會帶著這種味道。
當餐車下層露出半截警棍時,他猛地掀翻桌子。滾燙咖啡潑在假列車員臉上,慘叫聲中對方撕下人皮麵具,露出布滿燙傷的臉。
Пoexaлn!(行動!)耳缺警探的吼聲被爆炸聲吞沒。列昂尼德引爆了座椅下的煙霧彈,車廂瞬間充滿嗆人的黃煙。
他撞碎玻璃躍出車窗,後頸插著的玻璃碴在鐵軌上劃出猩紅軌跡。
遠處傳來獵犬的狂吠,他掏出浸過氰化物的飛刀——卻看見鐵軌上躺著具被開膛的警犬,腸子纏在信號燈柱上像詭異的彩帶。
法國佬的傑作。穿獵裝的警司從霧中走來,左手提著還在滴血的鐵路扳手,右手握著的懷表蓋裡嵌著帶血的門牙,你們俄國人總愛用毒,而巴黎的先生們...他踢了踢鐵軌旁的無頭屍體,更喜歡用液壓鉗。
同一時刻,六十英裡外的鐵路沿線,三盞探照燈刺破晨霧。
林間鐵軌上,法國間諜馬庫斯正在枕木下埋設雷管。他的搭檔突然發出悶哼——一根生鏽的道釘從喉結穿出,血沫噴在鐵軌上滋滋作響。十二名英國守路隊員從霧中現身,刺刀組成的鋼鐵荊棘緩緩逼近。
pourafrance!(為了法蘭西!)馬庫斯拉響胸前的引爆器。但預想中的爆炸變成了血肉的悶響——埋伏在樹上的狙擊手打穿了他的手掌,子彈餘勢未減地掀開他半邊頭蓋骨。腦漿濺到鐵軌的瞬間,整段路基突然塌陷,二十英尺長的鐵軌像活物般扭曲著豎起,將三個守路隊員攔腰拍成肉泥。
蒸汽液壓陷阱!騎兵隊長勒馬不及,連人帶馬栽進突然張開的鐵軌夾層。液壓杆擠壓骨骼的脆響中,馬庫斯用殘存的手摸向懷中的聖母像——這是巴黎的接頭人送給他最後的禮物,那些瘋子把每根鐵軌都改造成了殺人機器。
喬治站在水晶宮的穹頂下,仰頭望著懸掛的蒸汽機車模型。
詹尼的淡紫色披巾還搭在他臂彎裡——她今早去了溫莎,走前往他口袋裡塞了塊薄荷糖。康羅伊先生。伊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皮靴在大理石地麵敲出細碎的響,東展廳的煤氣味不對。
喬治轉身時,看見伊薇鼻尖微皺,手指正指向牆角的橡木貨箱。
雅各布已經蹲在旁邊,用匕首挑開木條——底下碼著整整齊齊的煤油桶,導火索像蛇一樣盤在桶間。他們收買了搬運工。雅各布扯出張皺巴巴的法郎紙幣,這是預付款。
通知消防局。喬治摸出懷表,秒針剛過十一點,讓亨利帶二十個警探來封場。他望著伊薇發間晃動的藍寶石發夾——那是她去年在巴黎刺殺失敗後,他送的護身符,你怎麼發現的?
火藥味我聞過八百次。伊薇的手指撫過煤油桶的鐵皮,但煤油混著鬆脂的味兒...像極了聖彼得堡冬宮縱火案現場。她突然笑了,眼尾的小痣跟著翹起來,您說過,要像獵人聞血腥那樣聞危險。
當旁邊的貨箱突然炸裂時,她正蹲在煤油桶前。飛濺的碎片劃破雅各布的臉頰,下一秒貨箱夾層射出數十根淬毒鋼針。喬治拽著伊薇的披巾滾向立柱後方,淡紫色絲綢被鋼針釘在牆上,瞬間腐蝕成焦黑色。
俄國宮廷毒師的手筆。伊薇割開自己的束腰,用鋼骨挑開第二層陷阱機關。整個東展廳突然震顫起來,懸掛的機車模型解體成無數旋轉刀片,將消防員剛架起的水龍帶絞成碎片。一個穿搬運工製服的屍體從穹頂墜落,胸腔裡插著的壓力計指針正瘋狂擺動——那是足以炸飛半個水晶宮的當量。
雅各布吹響鷹笛的刹那,馴鷹俯衝而下,利爪精準摳出屍體眼眶裡的壓力傳感器。喬治看著墜落的機械部件在詹尼腳邊堆成險惡的圓弧——就像微分方程計算出的精確殺傷範圍。
午後的證券交易所裡,黃銅報價板上的數字跳得比蜻蜓扇動翅膀還快。
大北方鐵路的股價從十六英鎊跌到十四英鎊三先令,又猛地彈回十七英鎊十先令——俄法經紀人的紅馬甲在人群裡穿梭,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火雞。
康羅伊先生!亨利·格林擠過來,禮帽歪在腦後,《泰晤士報》剛登了間諜案,讀者來信版快炸了。他遞過報紙,頭版標題刺得喬治眼睛發疼:
《鐵路展會驚現六國間諜!破壞陰謀全被粉碎》。
該我們了。喬治摸了摸西裝內袋的差分機卡片——昨晚他用這台小機器算了整夜,紅色卡片上的數字告訴他,俄法的資金鏈最多撐到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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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交易台,提高聲音:大北方,五千股,十七英鎊十一先令!
喊價聲瞬間靜了半拍。
法國經紀人杜邦的臉白得像他的假發,上周他還在嘲笑喬治,現在卻攥著賣空合約直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