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門後的橡木插銷發出吱呀一聲,詹尼背靠著門滑坐在地,指尖還捏著半顆沒來得及用的珍珠炸彈。
她的胸膛起伏得厲害,發梢沾著石壁上的青苔,卻仍不忘將散落在地的珍珠一顆顆撿進手包——那是喬治去年從東印度公司商船帶回來的南洋珍珠,每一顆都刻著她名字的縮寫。
深呼吸。喬治蹲在她麵前,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灰,空氣還夠三小時。他的聲音平穩得像是在計算書店賬本,可掌心的溫度出賣了他——詹尼能感覺到他指節微微發顫,那是穿越者特有的焦慮,像前世2025年武漢的暴雨夜,他守著漏雨的古籍架時的模樣。
安東尼的火柴在第三下擦燃,昏黃的光暈裡,他正從牆角的鐵皮箱裡抽出一疊泛黃的文件。
這位退役軍官的右肩微微下垂,那是滑鐵盧戰役時留下的槍傷,此刻卻挺得筆直,1819年,我父親作為血月之環的書記員,記錄了他們召喚舊神的儀式。他將文件拍在滿是黴斑的書桌上,最上麵一張畫著六芒星包裹的月亮,他們需要三個條件:月圓之夜、活祭品的血、以及康羅伊家族的月桂戒。
喬治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摸向頸間的銀鏈,那枚月桂葉戒指正貼著心口發燙——父親交給他之前還攥著它說灰霧之下時,指節幾乎要掐進他手腕裡。
我父親...也是他們的人?
安東尼的指甲在文件邊緣摳出白印,他是阻止者。
康羅伊男爵發現了月桂戒的秘密:它是連接灰霧的鑰匙。
血月之環需要你們家族的血脈激活它。他掀開另一張紙,上麵是用密碼寫的日記,我父親背叛後,他們查抄了他的書房,卻漏了這本。
詹尼突然按住喬治的手背。
她的手指沾著鬆煙墨,在他手背上暈開個淡黑的圓:看這個。她指著文件角落的批注,每次獻祭日期都是滿月,最近一次是三天後——她抬頭時,油燈在她眼底晃出碎光,和維多利亞女王的生日夜重合。
喬治猛地站起,橡木椅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體內的差分機轉的飛快,需要驗證時間線。他的手指順著文件摸過去,混著密室裡急促的呼吸,1837年女王登基,1840年大婚...康羅伊家族失勢的時間點...
的一聲,體內的差分機快速的得出結果。
喬治的喉結滾動:三天後,漢普斯特德莊園的地下祭壇,他們是要拿女王當祭品,女王才是真正的目標,因為女王身上才有大英帝國的國運。他抬頭看向安東尼,你父親的日記裡,有沒有寫祭壇入口?
在莊園北翼的玫瑰園。安東尼扯下領結,露出頸後一道猙獰的傷疤,我當年鎮壓血月之環時見過。
他們用玫瑰刺編成鎖鏈,把祭品吊在月桂樹下。他突然抓住喬治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你必須阻止,否則灰霧會撕開現實,舊神...會吃掉整個倫敦。
詹尼已經站在窗邊。
她推開條細縫,潮濕的夜風卷著犬吠灌進來:外麵的獵犬安靜了。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索菲亞可能調人去了玫瑰園。
喬治的拇指摩挲著差分機的多功能表盤,此刻卻分外沉重。詹尼,聯係露西。他說,讓她帶東印度公司的護衛隊從泰晤士頓船,兩小時內到莊園後門。
艾倫負責切斷電報線,莎拉去白廳找帕默斯頓勳爵,他是首相,也是女王在軍方的代言人——他頓了頓,還有托馬斯·格林。
詹尼的睫毛顫了顫:你信不過他。
但他有三十個龍騎兵。喬治扯下領結係在手臂上,權當臨時繃帶,人性的貪婪比忠誠可靠。他轉向安東尼,你熟悉地形,帶我們走密道去玫瑰園。
安東尼從靴筒裡抽出把短刀,在掌心試了試重量:我父親的書房密道能通到玫瑰園噴泉下。他的目光掃過喬治頸間的戒指,月桂戒必須由你拿著——隻有康羅伊的血能打開祭壇的門。
密室裡的空氣突然一滯。
詹尼摸到喬治的手,他的脈搏快得驚人,像匹被抽了一鞭的賽馬。害怕嗎?她輕聲問。
喬治低頭吻了吻她的指尖:怕,但更怕如果我不做,維多利亞會被邪神的洪水淹沒。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塞進皮箱,
安東尼推開暗牆的瞬間,月光順著裂縫淌進來。
喬治看見詹尼的珍珠手包在身側搖晃,最上麵那顆沒刻名字的珍珠,正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撞擊包扣——那是他去年在牛津街買給她的,說是等我們老了,用它換杯熱可可。
現在,它要換的可能是整個倫敦的黎明。
莊園的鐘聲敲響兩點。
喬治摸出多功能表盤,秒針正指向數字六。
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月亮會圓得像滴凝固的血。
他看了眼安東尼手中的短刀,又看了眼詹尼捏在手裡的珍珠錢包——那裡麵藏著幾瓶棉布包好的硝化甘油。
出發。他說。
窗外,不知何處的狼嚎劃破了夜的寂靜。
密道出口的潮濕空氣裹著玫瑰甜腥鑽進鼻腔,安東尼的短刀在月光下泛出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