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裂開條縫,露出半輪被烏雲咬去一角的月亮。
他摸出懷表,表蓋內側的鳶尾花蠟印在雨水中泛著幽光。
他將殘片塞進內袋,轉身時大衣下擺掃過焦土,去看看我們的客人。
雨水在鵝卵石路麵砸出細密的水窪,喬治的皮靴踏過積雨時濺起水花。
瑪伊的手下舉著防風燈走在前麵,光暈裡能看見旅館閣樓的木梯正往下滴著汙水。
詹尼的傘傾斜著罩住三人頭頂,她發間的玳瑁簪子在雨霧裡泛著溫潤的光——那是喬治去年從東方帶回來的禮物,此刻卻像柄藏鋒的劍。
閣樓木門被瑪伊的柳葉刀挑開時,黴味混著焦糊味撲麵而來。
牆角蜷縮著個穿靛藍粗布衫的男人,膝蓋上攤著半本燒焦的手冊,封皮邊緣還粘著實驗室特有的銅粉。
他抬頭時,喬治看見他左眼下方有顆淚痣——和三天前在實驗室外遊蕩的送水工一模一樣。
瑪伊的刀尖抵上男人後頸,誰派你來的?
男人渾身劇顫,喉結動了動,卻先看向喬治:康羅伊先生...我隻是個跑腿的,弗朗西斯先生說事成之後給我五十英鎊...他突然跪下來,泥水浸透的褲管在地板上洇開深色痕跡,求您饒命,我家有三個孩子,老婆還懷著...
喬治蹲下身,指尖捏住手冊殘頁。
紙頁邊緣的焦痕呈放射狀,像是被刻意保留的——弗朗西斯要讓他知道,對方不僅能偷,還能精準控製破壞範圍。你進過實驗室幾次?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問天氣。
就...就今晚!男人急得直搖頭,弗朗西斯先生說倉庫裡有備用圖紙,讓我等爆炸後去撿殘片...我真沒碰彆的!
詹尼突然蹲下來,用白手帕裹住男人手腕。
那裡有道新鮮的勒痕,和弗朗西斯書房裡那根鑲銀馬鞭的紋路如出一轍。他被威脅了。她抬頭看向喬治,眼神裡有不易察覺的冷意,不是自願。
喬治的拇指摩挲著懷表表蓋內側的鳶尾花。
他想起弗朗西斯上周在俱樂部說的話:康羅伊,你總把皮鞋擦得太亮,小心被人盯上。原來那不是提醒,是預告。放了他。他突然起身,瑪伊的刀尖頓時壓進男人皮肉,我說,放了他。
喬治?詹尼的聲音裡帶著疑問。
給他這封信。喬治從內袋抽出張折成方勝的信紙,告訴弗朗西斯,我在實驗室放了全套新圖紙。他彎腰替男人撿起地上的手冊殘頁,順便問問他,用硝化甘油炸自己人,滋味如何?
男人被推搡著下樓時,瑪伊的柳葉刀在他後頸劃了道淺痕:要是敢耍花樣——
他不敢。喬治截斷她的話,弗朗西斯會殺他滅口,而他想活著見孩子。他轉向詹尼,讓拉希米查查碼頭區最近有沒有英國船隻掛法國國旗——弗朗西斯的船可能換了標識。
詹尼點頭,轉身時裙角掃過男人方才蜷縮的牆角。
那裡有塊被壓平的泥印,形狀像枚帶鏈的懷表——弗朗西斯總愛把表鏈繞在指頭上轉,這個習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淩晨三點,實驗室的乙炔燈依然亮著。
喬治翻看著助理研究員的工作日誌,最後一頁的墨跡比前頁深了兩成——有人用吸墨紙覆蓋過,又偷偷揭走。
他捏起那頁紙對光,隱約能看見第三插電銅電板組參數的壓痕,和弗朗西斯三天前問起的問題完全吻合。
哈裡斯先生。他敲了敲隔壁辦公室的門,能進來聊聊嗎?
助理研究員推開門時,額角還沾著實驗台的機油。
他看見喬治手中的日誌,臉色瞬間煞白。康羅伊先生,我...我隻是幫朋友帶了封信...
薩卡爾介紹你來的時候,說你父親是加爾各答最好的機械師。喬治把日誌推過去,但他沒說,你妹妹在巴黎讀醫科的學費,是弗朗西斯出的。他抽出張照片推到對方麵前——照片裡,哈裡斯和弗朗西斯在咖啡館碰杯,背景是巴黎聖母院的尖頂,上周三下午三點,對嗎?
哈裡斯的喉結動了動,突然跪下來:他說隻要我偷三頁圖紙,就送我妹妹去倫敦聖托馬斯醫院!
我沒想害您,真的!
喬治蹲下來,替他撿起地上的眼鏡:現在有個機會,你妹妹可以去聖托馬斯,弗朗西斯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從抽屜裡取出份用紅蠟封好的文件,把這個帶給弗朗西斯,就說核心參數已調整,需配合新啟動程序
哈裡斯接過文件時,指尖在發抖:您...您不殺我?
我要的是弗朗西斯背後的人。喬治拍了拍他肩膀,記住,你妹妹的船三天後從孟買出發——如果她按時登船,你就贏了。
雨停時,喬治站在宅邸陽台。
東邊的天空泛著魚肚白,實驗室的廢墟在晨光裡像堆黑色的骸骨。
他摸出懷表,表蓋內側的鳶尾花在微光中泛著暗紫,和幻境裡那個聲音出現時的光暈一模一樣:選擇你所信仰的時代。
風突然轉了方向,帶來碼頭區的鹹腥味。
喬治眯起眼——遠處有艘掛著葡萄牙國旗的商船正在起錨,船尾的水痕裡,隱約能看見被塗掉的百合花徽章。
詹尼的手搭在他肩上:瑪伊說,弗朗西斯的人今晚可能會行動。
讓約翰把新造的差分機零件搬進地下保險庫。喬治將懷表貼在胸口,那裡能清晰聽見齒輪轉動的輕響,告訴威廉,駐軍的巡邏路線改走西牆——我要給客人留條路。
他望向東方,那裡的天空正泛起第一縷朝霞。
在更遙遠的地方,維多利亞女王的信鴿應該已經啟程,而勞福德·斯塔瑞克的密探,或許正躲在某個閣樓裡,記錄著今晚的每一步。
真正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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