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的聲音剛落,康羅伊便聽見廊下傳來皮靴碾過青石板的脆響。
他迅速將龍髓引塞進內袋,龍淚晶體則用絲絨布包好壓在鎮紙下——這動作太自然,仿佛他早已預見會有不速之客。
羅伯特·湯普森出現在艙門口時,晨霧正漫過他肩頭。
這位議會代表平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金發亂了幾縷,領口的銀質領扣歪向一側,活像連夜趕了上百裡路。
他沒等康羅伊開口,便反手帶上門,喉結動了動:“康羅伊先生,我本不該在這時候打擾——”
“但您還是來了。”康羅伊指了指書桌前的藤椅,自己卻站著沒動。
他注意到湯普森右手始終攥著個羔皮紙信封,邊緣泛著毛邊,顯然被反複拆開過。
湯普森坐下時,藤椅發出吱呀輕響。
他終於鬆開手,信封裡滑出張泛黃的密檔,最上方蓋著褪色的火漆印——是聖殿騎士團的蛇杖紋章。
“倫敦有聲音要你死。”他壓低聲音,指節叩了叩密檔,“不是因為你幫太平軍運糧,是因為你碰了‘龍脈封印物’。”
康羅伊瞳孔微縮。
他想起三日前拍賣會上那個戴青銅麵具的買家,想起張仁清說龍髓引“與龍虎山斷脈有關”,此刻密檔裡的日期刺得他眼疼:1848年7月,聖殿騎士團資助“牛津漢學協會”赴江西龍虎山,名義“考察宋明古建”,實際目標“鎮壓地脈異動的青銅信物”。
“當年他們隻帶走半塊龍首。”湯普森扯鬆領結,額角沁出細汗,“剩下的殘片...應該就在你手裡。”
康羅伊摸向胸口的龍髓引,銅錢紋路隔著襯衫硌得皮膚發疼。
他忽然笑了:“所以您大半夜來,是想當救世主?”
“我想當聰明人。”湯普森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突然銳利,“議會裡有七票支持‘清除康羅伊障礙’,簽名末尾都畫著蛇尾——和這密檔的火漆紋一樣。我需要你活著,證明東方事務不是聖殿的私人獵場。”
艙外傳來海鷗的尖嘯。
康羅伊彎腰拾起密檔,指腹擦過“龍脈封印物”幾個字,突然聽見甲板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格蘭特將軍到!”門房的通報聲裡帶著幾分慌亂。
湯普森霍然起身,抓起密檔塞進內袋:“我先走。記住,彆信任何帶蛇尾的簽名。”他經過康羅伊身邊時,壓低聲音,“龍首彆露全了——有人比我更早盯上它。”
門剛掩上,霍普·格蘭特便撞了進來。
這位將軍的紅色製服前襟沾著酒漬,馬靴上還粘著泥點,活像從酒窖裡直接衝來的。
“康羅伊!”他重重拍桌,鎮紙下的絲絨布被震得掀起一角,龍淚的藍光漏了出來,“聽說你搞到件好東西?帝國博物館需要它!”
康羅伊慢條斯理裹好晶體,抬眼時笑意未達眼底:“將軍指的是上周拍賣的銅器?那是港商聯合會的共有藏品。”
“共有?”格蘭特嗤笑,手指敲了敲腰間的左輪槍套,“我現在以戰時管製令征用——包括你所有的‘特殊貨物’。”
康羅伊的指尖在桌沿輕點,節奏與心跳同步。
他想起白頭佬今早送來的情報:格蘭特的副官昨夜用加密電報聯係東印度公司,關鍵詞“青銅龍首”“孟買碼頭”。
“將軍不妨試試。”他忽然起身,逼近格蘭特,“您知道碼頭工人現在管誰叫‘港心先生’嗎?若是我讓‘港心先生’停了勞工補給...您的軍艦怕是要自己搬炮彈。”
格蘭特的臉漲成豬肝色。
他正要發作,艙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
白頭佬的手下探進半張臉,臉上有道刀疤:“督爺,您要的信。”
康羅伊拆開紙條掃了眼,唇角微勾。
他轉向格蘭特:“聽說將軍的副官對東方古董很有興趣?”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康羅伊把紙條推過去,“隻是提醒將軍,東印度公司的船今晚八點靠塘沽碼頭——運的東西,最好彆和‘帝國博物館’有關。”
格蘭特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抓起紙條的手在發抖,酒氣混著汗臭撲麵而來:“你...你跟蹤我?”
“不,是您的副官太急了。”康羅伊退後兩步,重新坐回椅子,“這樣吧,我送將軍份禮物。”他打了個響指,張仁清抱著個紅布包裹進來。
掀開布的瞬間,黃銅龍首的微光漫過艙室——與真貨幾乎分毫不差,隻是石芯泛著死灰。
“這是?”格蘭特眯起眼。
“真品已熔鑄為差分機零件。”康羅伊攤手,“但將軍若堅持要,這尊贗品倒能湊數。”
張仁清的指尖掠過龍首,一道淡金色符咒沒入石芯。
龍首的光突然亮了幾分,與康羅伊內袋的龍髓引遙相呼應。
格蘭特盯著那光,喉結動了動,終於抓起龍首:“算你識相!”
當夜,塘沽碼頭的貨艙裡,白頭佬的短刀抵住副官後頸。
木箱被劈開的瞬間,黃銅龍首滾落在地,石芯的死灰在火把下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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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就是您要送博物館的‘寶貝’?”康羅伊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
格蘭特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扯鬆領結,從副官懷裡摸出東印度公司的收據,撕得粉碎:“我...我被蒙蔽了!”
“我信。”康羅伊接過白頭佬遞來的道歉書,推到格蘭特麵前,“但將軍得簽個字——證明康羅伊先生從未‘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