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尖刺破紙頁的聲響裡,康羅伊望向港口方向。
“山東號”的桅杆已刺破晨霧,甲板上的工匠正用苫布遮蓋差分機組件。
張仁清站在船舷邊,龍髓引在他掌心流轉,與海平線儘頭的晨光交織,像某種即將蘇醒的共鳴。
“將軍,真正的權力,從不靠槍炮維持。”康羅伊將道歉書收進皮箱,轉身走向碼頭。
海風卷起他的披風,露出內袋裡微微發燙的龍髓引。
遠處,“山東號”的汽笛長鳴,載著他的“特殊貨物”,駛向未知的海平線——那裡有差分機的轟鳴,有龍脈的震顫,有他與聖殿騎士團,終將碰撞的命運。
龍淚晶體的光穿過銅錢裂痕時,康羅伊正將紅銅龍首輕輕放在差分機三型的共振槽裡。
這台由他改良的蒸汽動力機械發出低吟,齒輪咬合的金屬震顫順著掌心傳來,像某種遠古巨獸蘇醒前的心跳。
“張真人,開始吧。”他轉身看向艙壁邊的案幾。
張仁清的道袍下擺還沾著甲板晨露,左手掐著子午訣,右手握著蘸滿朱砂的狼毫——這是他昨夜在龍虎山殘卷裡翻到的“引靈式”,說是能喚醒封印物的靈性。
青年道士深吸一口氣,狼毫在半空中劃出弧光。
符咒未成形,差分機的黃銅表盤突然劇烈震顫,指針撞在刻度盤上叮當作響。
達達拜·瑙羅吉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他推了推玳瑁眼鏡:“康羅伊先生,氣壓計顯示異常——機器內部的蒸汽壓力在攀升,但鍋爐明明隻燒到兩成。”
康羅伊的瞳孔微縮。
他想起三天前拍賣會上,青銅麵具買家掀開黑布時龍首石芯裡滲出的幽藍,與此刻龍髓引在他內袋發燙的觸感如出一轍。
“繼續。”他壓下心底的震顫,聲音卻穩得像錨鏈,“張真人,完成符咒。”
最後一筆落下時,符咒在半空凝成金芒。
差分機突然爆發出轟鳴,蒸汽管噴出的白霧中,牆麵投出一道動態光影——那是幅疊加了東西方地標的地圖:華北太行山脈的地火活躍區泛著暗紅,倫敦議會大廈地下的某個空洞卻泛著幽藍,兩者的輪廓竟像被鏡子折射般完美重疊。
“這不可能。”達達拜的鋼筆掉在羊皮紙上,“我輸入的是1848年牛津漢學協會的考察數據,還有康沃爾礦脈的地質圖——可機器怎麼會……”
“因為它們本就是一體。”康羅伊的指尖抵住下頜,目光死死盯在那片重疊區域。
龍髓引的熱度透過襯衫灼燒著皮膚,他忽然想起張仁清說過的“斷脈”:“天師道鎮壓的是地脈,聖殿騎士團封印的……也是同一條?”
張仁清的符咒突然潰散成星屑。
他踉蹌兩步扶住案幾,額角沁出冷汗:“龍髓引在共鳴!剛才那道希伯來文……”
“希伯來文?”康羅伊迅速轉向差分機的紙帶出口。
剛打印出的紙卷上,果然爬著歪扭的古文字,與林九在南京廢墟裡拓下的混合符號如出一轍。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這意味著東西方的超凡體係,不是兩條並行的河流,而是同一座山脈的不同溪澗。
“叮鈴——”
艙外的電報機突然響起。
達達拜剛要起身,康羅伊已搶先一步。
他撕開封蠟的動作太急,指甲在紙頁上劃出血痕。
湯普森的密電字跡潦草,末尾那句“聖殿之蛇,三頭之一在財政部”被反複圈畫,墨痕暈成深褐。
“燒了它。”康羅伊將紙頁扔進銅爐,火星舔過“清算”二字時,他突然笑了,“達達拜,你說我們在做什麼?”
印度學者推了推眼鏡,望著爐中跳動的火:“您之前說,是在做生意。”
“不。”康羅伊轉身看向窗外翻湧的海浪,“是在下一盤棋。棋子是科技,是信仰,是那些自以為能操控棋盤的人。”他指節叩了叩差分機的共振槽,“當他們以為用龍首鎖住地脈時,我們已經把地脈的秘密,變成了齒輪。”
深夜的江風裹著鹹濕水汽灌進舷窗。
康羅伊正對著航海圖標記上海港的錨地,艙門突然被撞開。
張仁清的道袍下擺滴著水,龍髓引在他掌心發出幽藍光芒,像團凍在石頭裡的活火。
“它在叫!”青年道士的聲音帶著破音,“那口鐵棺……它在哭!”
康羅伊的筆“啪”地折斷。
他衝向差分機,新吐出的紙帶正瘋狂滾動,墨跡未乾的數字在燈影裡扭曲:“生命信號:持續衰減;共振頻率:與龍淚晶體同步……”
“鐵棺?”他想起三日前白頭佬遞來的貨單——那是從福建海商手裡截下的“南洋古董”,封條上蓋著東印度公司的火漆。
當時他隻當是普通的走私貨物,此刻卻覺得後頸發涼。
張仁清將龍髓引按在船壁上。
晶體的光透過木板縫隙,在漆黑的江麵上投出蜿蜒光脈。
康羅伊順著光脈望去,“山東號”的探照燈正掃過右舷——那裡停著個一人高的鐵箱,箱身布滿海生物附著的痕跡,像塊從海底撈起的古碑。
“他們以為在拍賣會上贏了。”康羅伊的聲音低得像歎息。
他摸向腰間的左輪槍,指腹擦過刻著家族紋章的槍柄,“可真正的獵物,從來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獵手的人。”
船首劈開浪花的轟鳴中,鐵棺的縫隙裡滲出一線幽藍。
那光與龍髓引共鳴著,在康羅伊的瞳孔裡投下漩渦。
外灘的燈火已在天際線若隱若現,黃浦江的風卷著某種腐朽又鮮活的氣息撲麵而來——風暴的中心,正隨著船錨的下落,緩緩沉入這片渾濁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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