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康羅伊在斯坦利律師事務所的紅木辦公桌前推過一疊文件。
羊皮紙邊緣壓著費城警署的火漆印,最上麵一頁是安妮·布萊克伍德的假釋許可。三點前送到市政廳備案。他的指尖點在特彆監護四個字上,讓奧康納警長派兩個愛爾蘭裔警員——安妮最恨愛爾蘭人,緊張時話會多三倍。
斯坦利的鋼筆尖懸在簽名欄上方,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您確定要放這把火?
卡梅倫家族的律師團能把費城法院鬨成馬蜂窩。
所以需要您的特彆許可康羅伊摘下懷表放在文件上,表蓋內側的齒輪與玫瑰在晨光裡泛著暖光,您會收到一份聲紋記錄,證明安妮在拍賣會上的每句話都經過誘導。他頓了頓,聲音放輕,而誘導者,是卡梅倫家自己的人。
斯坦利的喉結動了動,鋼筆終於落下。
墨跡未乾,康羅伊已抓起文件轉身,黑色披風掃過律師事務所褪色的波斯地毯。
樓梯間傳來他對詹尼的低語:女仆的鎮靜劑劑量再減兩滴,要讓她舌頭打卷但意識清醒——太迷糊的話,卡梅倫會起疑。
費城藝術博物館的穹頂下,水晶吊燈在正午的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
安妮·布萊克伍德踩著銀緞高跟鞋踏入大廳時,胸針上的藍寶石與她頸間的珍珠鏈碰撞出細碎的響。
她的目光掃過靠牆而立的兩名愛爾蘭警員,唇角勾起冷笑——正如康羅伊所料,這抹冷笑裡藏著三分得意,七分急不可耐。
詹尼站在二樓回廊的陰影裡,看著穿湖綠製服的女仆端著銀盤穿過人群。
茶托與瓷杯相碰的輕響被小提琴協奏曲淹沒,女仆的手指在安妮的茶杯沿停留半秒,袖中玻璃管裡的無色液體已融入紅茶。
當安妮端起杯子時,詹尼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釘——那是康羅伊送的,內側嵌著微型通訊器,設備啟動的蜂鳴輕得像心跳。
拍賣槌第一次落下時,安妮的指尖開始發顫。
她舉著3號競拍牌站起身,笑容比水晶燈更耀眼:西蒙先生,能借一步說話嗎?
關於上次在紐瓦克的誤會......
西蒙·卡梅倫正端著雪利酒與鐵路大亨寒暄,聽見聲音的瞬間,酒杯在掌心頓了頓。
他轉身時脊背挺直如標槍,銀白的絡腮胡下卻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兩人退到希臘雕塑群的陰影裡,安妮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絲綢:計劃失敗了,但他們拿到了民兵雷管記錄......
你太大意了。西蒙的聲音壓得極低,指節在西裝口袋裡捏得發白,現在必須消失——
二樓回廊的聲紋捕捉儀紅燈微閃,六台設備同時轉動的嗡鳴被樂聲掩蓋。
詹尼盯著懷表,秒針剛走過,就見後排的愛德華·斯科維爾突然扯鬆領結。
這個總把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議員此刻額角滲著汗,喉結上下滾動的模樣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青蛙。
他在數卡梅倫的話。康羅伊的聲音突然在通訊器裡響起,詹尼抬頭,正看見他站在對麵回廊的圓柱後,禮帽簷壓得很低,斯科維爾知道自己是聯係民兵和基金會的中間人,卡梅倫要滅口的話......
黃昏的陽光透過彩窗斜照進來時,安妮已經開始重複第三團這些詞。
西蒙的臉色從漲紅轉為鐵青,他扯了扯袖扣,轉身時差點撞翻古董花瓶。
斯科維爾則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癱在天鵝絨座椅裡,手帕浸透的汗水在椅背上洇出深色的圓斑。
當晚,詹尼在黎明農機廠的地下機房裡敲擊差分機鍵盤。
銅製齒輪轉動的輕響中,電報記錄、車牌號碼、倉庫日誌在羊皮紙上鋪成蛛網。
當無標識馬車德拉瓦河47分鐘這三個關鍵詞重疊時,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每到卡梅倫家族決策前夜,那輛馬車總會駛向郊外賽馬場,而賽馬場的後牆正對著德拉瓦河的支流。
沃克的偵察船需要偽裝成運煤駁船。她對著通訊器說,明晚漲潮時出發,船舷掛費城煤業的燈籠。
機房門被推開時,斯坦利的身影裹著夜霧擠進來。
他手裡捏著個牛皮紙信封,封口處的火漆還帶著餘溫。康羅伊先生讓我交給您。他的聲音發澀,鏡片上蒙著層白霧,裡麵是今天的聲紋記錄......還有斯科維爾的供詞草稿。
詹尼接過信封時,觸到他掌心的冷汗。
斯坦利轉身要走,又突然停住:如果這些證據......他喉結動了動,如果必須在法律和......
齒輪不會為任何人停留。詹尼輕聲說。
斯坦利的背影在走廊裡越縮越小,她拆開信封,最上麵一張紙上,西蒙·卡梅倫的聲紋波形像鋸齒般刺目。
窗外,德拉瓦河的方向傳來汽笛長鳴——那是沃克的偵察船出發了。
而在城市另一頭的律師事務所,斯坦利把信封鎖進保險櫃最底層。
他望著牆上掛的法律至上金漆匾額,又摸了摸口袋裡那張斯科維爾的供詞,指節在櫃門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德拉瓦河的汽笛聲消散在夜幕裡時,斯坦利律師事務所的掛鐘剛敲過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