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保險櫃前,右手還停留在轉盤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牛皮紙信封裡的聲紋記錄與斯科維爾供詞像兩塊燒紅的炭,隔著布料仍在灼烤他的掌心——西蒙·卡梅倫的聲紋波形圖上,民兵雷管的關鍵詞被紅筆圈了七遍,每道圈痕都在他視網膜上烙下印記。
樓下傳來門環輕叩聲。
斯坦利猛地轉身,法袍下擺掃落桌上的墨水瓶,深褐汙漬在《賓夕法尼亞州刑法典》扉頁暈開,像朵畸形的花。
他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鏡,聽見木樓梯發出熟悉的吱呀——是康羅伊的靴跟,帶著點刻意放輕的節奏,與費城那些急功近利的政客截然不同。
您來得真準時。斯坦利的聲音在喉嚨裡打了個轉,伸手去夠壁爐上的銀燭台。
火焰舔過燈芯的瞬間,康羅伊的身影在牆上映出誇張的輪廓:禮帽簷壓得很低,嘴角卻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像隻盯著獵物的狐狸。
我知道您在等我。康羅伊摘下手套,將一份燙金備忘錄推過橡木書桌,逮捕西蒙·卡梅倫的話,州議會半數席位會空出來。他的指尖點在農業改革法案幾個字上,新議員至少需要三個月才能熟悉提案,而南方種植園主已經在遊說廢除《機械補貼條例》——您上個月在參議院說的讓每片麥田都轉起齒輪,會變成空話。
斯坦利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上周在匹茲堡的農場,十二歲的男孩扶著康羅伊改良的播種機,曬得黝黑的臉上沾著泥點,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您的條件是?
暫緩起訴。康羅伊翻開備忘錄第二頁,作為交換,卡梅倫需要推動《公平競爭法案》,廢除本土零件強製條款——這能讓您的齒輪計劃節省40成本。他停頓片刻,另外,您會被任命為獨立監察官,直接向州長彙報。
我隻忠於法律。斯坦利的手指重重敲在法典上,震得燭火搖晃。
但他的目光掃過備忘錄末尾的州長親筆同意時,聲音軟了下去,......暫緩多久?
直到《農業改革法案》通過三讀。康羅伊站起身,披風在身後蕩開一道黑影,您會收到卡梅倫簽署的承諾書——用他最疼愛的小孫子的監護權做擔保。
斯坦利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突然抓起備忘錄翻到最後一頁。
在獨立監察官的任命條款下方,用極小的字體寫著:監察範圍包括卡梅倫家族所有商業活動。
他扯鬆領結,窗外的月光漏進來,照見保險櫃縫隙裡露出的聲紋記錄——那些鋸齒狀的波形,終於不再像刺向法律的刀,而更像......打開另一種可能的鑰匙。
同一時刻,費城西北角的紅磚宅邸裡,安妮·布萊克伍德正將最後一疊文件投進壁爐。
火焰舔過燙金的卡梅倫基金會封皮,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她跪在羊毛地毯上,左手攥著張泛黃的照片:穿海軍製服的男人抱著嬰兒,背景是樸茨茅斯港的燈塔——那是她丈夫,死在克裡米亞戰爭的魚雷艇上。
媽媽?二樓傳來男孩的輕喚。
安妮猛地起身,裙擺掃倒了銀質燭台。
她撲過去接住滾動的燭台時,袖中掉出封信——康羅伊的名字在火光照耀下泛著墨香。
睡吧,查理。她對著樓梯口喊,聲音比平時柔了三分。
重新蹲下時,她沒有把信扔進火裡,而是塞進壁爐磚縫的暗格裡。
信紙背麵,她用鵝毛筆寫著:肯特公爵夫人的侄孫女,奉命阻止康羅伊血統重返權力中心。
勞福德·斯塔瑞克在倫敦重組聖殿騎士,計劃煽動貴族政變......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時,安妮摸了摸頸間的藍寶石胸針——那是西蒙·卡梅倫送的,此刻貼著皮膚的溫度,像塊冰。
她最後看了眼照片裡的丈夫,將它塞進暗格最深處。
當敲門聲響起時,她理了理鬢發,打開門的瞬間,目光掃過為首警員臂章上的卡梅倫私人療養院字樣——西蒙果然連逮捕都要做得體麵。
三天後的卡梅倫家族發布會上,水晶吊燈將西蒙·卡梅倫的臉分成明暗兩半。
他舉著舉報信的手穩如磐石,聲音卻比平時高了半度:安妮·布萊克伍德的行為純屬個人妄動,與本家族無關!
觀眾席後排,康羅伊捏著香檳杯輕笑。
詹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見安妮被兩名穿白大褂的護工著離開——所謂的私人療養院,此刻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他割掉了手臂,卻不知毒已入心。康羅伊將酒杯遞給侍者,玻璃相碰的脆響裡,他望著窗外緩緩駛離的貨輪,船首的康羅伊家徽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那艘船載著改良播種機去南方,等種植園主嘗到甜頭......
他們會主動要求廢除本土零件條款。詹尼接過話頭,指尖輕輕撫過頸間的珍珠耳釘——通訊器裡傳來貨輪船長的彙報,機械師說,新播種機比舊型號快三倍。
夜幕降臨時,康羅伊莊園的仆人開始清掃書房。
老管家哈裡斯蹲在壁爐前,用銅鏟撥弄灰燼。
一片未燃儘的紙角突然從炭堆裡翻出來,上麵的字跡被燒得殘缺不全:......聖殿騎士......倫敦......
哈裡斯剛要撿起,窗外傳來詹尼的呼喚:哈裡斯先生,康羅伊先生讓您把新到的差分機圖紙送到書房。他手一抖,紙角重新落回灰燼,與炭塊混作一團。
風從半開的窗戶鑽進來,卷起幾片細碎的紙灰。
其中一片飄向書桌上的玫瑰鎮紙,鎮紙下壓著封未拆的信——寄件人地址是倫敦,火漆印上隱約可見交叉的長劍與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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