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渾濁的眼睛亮起來,抓起茶杯倒扣在地圖上:正是!他指節叩著一條繞行斯諾登尼亞山穀的支線,這條線歸康羅伊鐵路公司管,按理說每周隻有兩班運煤車。
可我的人蹲守了七夜,每晚十點都有三節封閉車廂經過——煤塊在顛簸中漏出的是灰,他們的車廂底下掉的是......他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紙包,抖出幾星暗褐色碎屑,獸毛。
詹尼蹲下身,用銀鑷子夾起碎屑湊到鼻尖:狼獾的,帶著海鹽醃漬的味道。她抬頭時,睫毛上還凝著實驗室帶出來的霜,上個月愛丁堡大學解剖室丟了十二具大型獸類標本,校方報的是被流浪狗拖走
喬治的指甲掐進掌心。
原以為卡梅倫家族隻是在議會阻撓鐵路法案,沒想到早把爪子伸到了超凡實驗——那些封閉車廂裡的活體樣本,怕不是用來給什麼儀式獻祭的。
他的目光掃過防禦圖邊緣的紅圈,突然想起馬丁在南安普頓倉庫找到的陀螺穩定儀清單:坐標吻合。他輕聲說,彭布羅克港到斯諾登尼亞山穀的直線距離,正好是穩定儀能維持磁場共振的極限。
叮——門鈴聲穿透雪幕。
詹尼的手指在通訊器上快速敲擊兩下,抬頭時眉峰微挑:喬治·斯坦利帶著兩名司法部助理到了前門,說要查海外賬戶。
羅莎琳德·康羅伊放下手中的銀匙。
她正往茶碟裡篩著錫蘭紅茶,此刻茶勺懸在半空,金鐲碰出清響:早該來了。她轉向喬治,目光像當年在拍賣會上盯著那幅被貴族子弟撕壞的透納水彩,把我上周讓詹尼準備的藍皮賬本拿出來。
喬治扯了扯馬甲下擺,在鏡中確認領結端正。
當他推開書房門時,斯坦利正站在玄關處跺腳,黑呢大衣落滿雪粒,像隻被雨淋濕的烏鴉。康羅伊先生。檢察官的聲音像凍硬的石板,有人舉報貴集團向愛爾蘭激進組織輸送資金。他晃了晃牛皮紙信封,我需要查看所有海外賬戶流水。
請隨我來。喬治側身讓過,靴跟在橡木地板敲出清脆的響。
詹尼已經在會客廳擺好燙金封皮的賬簿,燭台裡的蜂蠟正融化成琥珀色的河。
斯坦利的助理剛要伸手,詹尼的指尖已按在賬頁上:每本都有倫敦公證行的鋼印。她翻開第一本,這是曼徹斯特貧民窟蒸汽供暖工程的撥款記錄,每筆支出都有受助區議員的簽字。
斯坦利的眉頭鬆開些。
第二本是皇家學會青年科學家基金,第三本......他的手指突然頓住。
賬頁邊緣用藍筆標注著深海勘探基金,收款人一欄寫著約翰·富蘭克林探險隊遺屬富蘭克林的船二十年前就沉了。斯坦利的指節抵著下巴,你們還在給幽靈發錢?
因為他們的日誌裡記著巴芬灣的磁異常區。喬治的聲音像浸了冰水,去年我們的勘探船在那裡撈起半塊齒輪狀金屬——和我父親當年在布雷肯比肯斯山挖到的碎片,紋路完全吻合。他傾身向前,目光鎖住斯坦利的瞳孔,您覺得,卡梅倫家族為什麼要阻撓鐵路法案?
因為他們怕蒸汽鐵馬的轟鳴,會震醒某些沉在海底的東西。
斯坦利沉默了足有半分鐘。
他合上賬簿時,封皮發出沉重的悶響:我會建議司法部暫緩調查。他抓起大衣,走到門口又回頭,但康羅伊先生,您最好彆讓任何船開進北緯58度以北——那是海軍部劃的禁航區。
雪越下越大了。
當客廳的座鐘敲響十點,喬治站在書房的穿衣鏡前,指尖輕輕叩了叩鏡麵。
詹尼立刻會意,從裙底抽出細鐵絲插入鏡框縫隙——這麵鏡子後藏著他三年前讓人裝的監聽裝置,線路直通管家房間的壁爐管道。
電流的嗡鳴混著雪花打在窗欞的聲音。
喬治轉動調諧旋鈕,突然捕捉到兩個模糊的男聲。......春分儀式必須用第七齒輪。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康羅伊的船再往禁航區走半海裡,就能觸發海底的共振點。漢密爾頓先生,卡梅倫勳爵說您的調度記錄很可靠。另一個聲音諂媚得發黏,這季度的津貼已經打到百慕大賬戶了。
喬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桌上的航運調度表,手指劃過漢密爾頓·理查德的簽名——這個跟著他從利物浦到倫敦,從木材生意做到鐵路帝國的老部下,這個在他發寒熱時守了三夜的愛爾蘭人,竟在調度單上動了手腳。
他數著最近三個月的航線:每次船偏離原定路線,都是漢密爾頓親自批的避開風暴區。
詹尼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她沒說話,隻是將一杯熱可可推到他麵前——可可表麵浮著層薄霜,像極了窗外的雪。
喬治突然笑了,笑得很輕,像片落在睫毛上的雪花:讓他繼續發報吧。他對著窗玻璃上的冰花哈氣,在霧氣裡畫出個齒輪形狀,我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引我走進哪個陷阱。
書房角落的座鐘敲響十一點。
喬治將漢密爾頓的照片輕輕扣在桌上,照片裡的男人正舉著他女兒的滿月酒,笑得露出被煙草染黃的牙齒。
他摸出懷表合上,表蓋內側刻著詹尼的字跡:真相會從裂縫裡生長。
雪光透過窗欞,在渡鴉徽章上投下幽藍的影,像極了某種蟄伏的眼睛。
明早讓管家宣布。喬治對詹尼說,聲音輕得像歎息,漢密爾頓先生......因健康原因暫離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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