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鐘的黃銅指針劃過四點十七分的瞬間,康羅伊書房裡的電報機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他站在胡桃木書桌前,指尖剛觸到那串刻著渡鴉紋路的銅鑰匙——這是啟動七個代理賬戶的最後指令。
窗外的霧還未散儘,月光在窗玻璃上凝出一層薄霜,像極了三年前他初到這個時代時,倫敦證券交易所公告欄上結的冰。
該掀桌子了。他低笑一聲,鑰匙插入抽屜暗格的鎖孔,金屬摩擦聲清脆得像硬幣落進錢箱。
七封加密電報從暗格裡滑出,每封末尾都蓋著不同銀行的暗印:巴黎的羅特希爾德分行、紐約的阿斯特信托、孟買的東印度公司彙兌處......這些名字曾是他在現代金融史課本上見過的巨頭,如今卻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當第一封電報拍發出去時,地球另一端的紐約黃金交易所正迎來黎明前最暗的時刻。
交易員湯姆·哈裡斯揉著發紅的眼睛,盯著報價板上紋絲不動的£9.87——自淩晨三點起,這個數字就像被釘死在黑板上的蝴蝶。
直到他聽見身後傳來紙張撕裂般的抽氣聲,抬頭便看見報價板上的數字開始瘋狂跳動:£9.84、£9.81、£9.78......
上帝啊!有人打翻了咖啡杯,褐色液體在木地板上蜿蜒成地圖。
哈裡斯的手指在計算器上發抖,二十噸黃金的拋單像雪崩般壓下來,每個小數點後三位的跳動都讓他後頸冒冷汗。止損線!
快拉止損線!他扯著嗓子喊,卻看見對麵的交易員正把寫滿數字的紙條塞進碎紙機——那些本該用來護盤的買單,不知何時都成了空殼。
伯克郡的書房裡,第二封電報的回傳聲響起。
康羅伊摘下金絲眼鏡,用絲帕擦拭鏡片上的霧氣。
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鋼:第三、第五賬戶延遲三十秒......對,讓巴黎的蠢貨們先跳進去。他對著空氣說話,仿佛在與三年前那個在武漢書店裡翻《貨幣戰爭》的自己對話——那時的他絕不會想到,曆史的齒輪會是刻著渡鴉的銅鑰匙。
布裡斯托爾港的海風卷著鹹濕的水汽灌進倉庫,詹尼將最後一疊小麥信用憑證推過橡木桌。
對麵的老糧商約翰·梅森摸著憑證上凸起的渡鴉水印,喉結動了動:用七成市值換航運公司的股票......這比存銀行劃算三倍。他的手指在兌換確認欄停頓片刻,突然抬頭看向詹尼。
她正垂眸整理文件,耳墜上的珍珠在晨霧中泛著柔光,像極了三年前在康羅伊書房裡,她第一次替他謄寫差分機代碼時的模樣。
您看這張。詹尼遞過一份剛打印的《大西洋聯合航運公司章程》,發梢掃過手背,前三年股息保底5,之後按利潤分紅。梅森的老花鏡滑到鼻尖,他看見章程末尾蓋著倫敦商會的鋼印,旁邊是康羅伊的親筆簽名——那字跡剛勁得像刻在墓碑上的銘文。成交。他重重按下印章,紅色印泥在紙頁上綻開,像朵遲開的玫瑰。
同一時刻,倫敦針線街的英格蘭銀行行長辦公室裡,三位外圍顧問正將聯名信推過綠呢台麵。
老派的威爾遜教授推了推圓框眼鏡,指節叩著附錄裡的民生數據表:進口成本下降1.2,麵包價格穩定了四周......康羅伊的體係在給市場輸血,而我們的金本位在抽乾它。他的聲音裡帶著老學者少有的激動,行長先生,曆史不會記住守舊者。
格雷夫斯靠在銀行大廳的科林斯柱旁,看著信差捧著燙金信封走向行長室。
他摸出懷表,秒針正指向四點五十八分——離結算窗口關閉還有十分鐘。該收網了。他對著袖口的渡鴉徽章低語,轉身走進專用電報室。
五封加密電文幾乎同時發出,收信人是分布在蘇黎世、阿姆斯特丹、開普敦的幽靈基金經理。
紐約交易所的報價板在五點零五分突然停滯。
哈裡斯盯著最後跳動的數字:£9.96——比市場價高出0.9。
他聽見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回頭看見華爾街聯合體的首席交易員正癱在椅子上,手裡的雪茄燒到了指節。是誰......他的聲音發顫,是誰在接盤?
伯克郡的電報機開始密集鳴響。
康羅伊站在窗前,看著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落在書桌上那疊剛打印的資產報告上:淨增84.3萬英鎊的數字在晨光裡泛著金光。
他拿起詹尼從布裡斯托爾發來的電報,上麵是她慣用的花體字:73位商人完成兌換,航運公司賬戶到賬£12,700。
樓下傳來馬車的蹄聲,是送早報的郵差。
康羅伊打開《金融紀事報》,頭版標題的油墨還未乾透:誰在操縱黃金?
答案不在法蘭克福,而在伯克郡。他將報紙折起,夾進《國富論》的扉頁——那是詹尼送他的三十歲禮物,扉頁上寫著:致改變規則的人。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愛麗絲抱著一摞牛皮紙檔案袋走進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的發梢沾著晨露,眼睛裡閃著差分機運轉時特有的幽光:康羅伊先生,最新的市場數據......她頓了頓,將檔案袋放在書桌上,需要現在輸入差分機驗證嗎?
康羅伊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伸手按在檔案袋上。
紙張下的數字還帶著油墨的溫度,像某種正在蘇醒的巨獸。等詹尼的航運數據到了。他說,聲音裡帶著某種期待的低啞,然後......讓齒輪轉得再快些。
愛麗絲轉身走向牆角的差分機,黃銅齒輪在她指尖輕觸下發出細微的嗡鳴。
陽光穿過她的發梢,在刻著渡鴉圖騰的操作台上投下光斑——那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新的刻度。
黃銅差分機的齒輪在愛麗絲指尖發出細密的嗡鳴,她垂落的栗色發梢掃過操作台上的渡鴉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