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盒蓋的瞬間,湯姆舉高了燈:整整齊齊碼著的,不是他預想中的模糊賬目,而是一疊疊蓋著紐約信托鋼印的憑證,每張背麵都有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監理處的簽字,墨跡新鮮得能看出筆鋒。
教育債券?湯姆湊過來看,聲音裡帶著不可置信,這一筆是給加州華工夜校買《算術入門》的,那筆是給俄勒岡社區建公共澡堂的......收益率6.8?他翻到最後一頁,上帝,連修教堂的錢都記在期權裡,還是按二十年還本算的。
弗萊徹的喉結動了動。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鏡片壓在語言教育債券那欄——債券持有人是華工互助會,利息直接抵扣學員的課本費。這不是洗錢。他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檔案室裡顯得格外突兀,康羅伊在養人。
就像農夫撒種子,現在彎腰澆水,等十年後......他的手指重重敲在社區基建期權這些地方會變成他的城邦。
湯姆的鋼筆在速記本上飛竄,突然停住:頭兒,兩點鐘方向有腳步聲。
弗萊徹猛地合上檔案盒,煤油燈在他掌心燙出紅印。
他拽著湯姆貓腰躲進檔案架後,聽見巡夜警衛的皮靴聲由遠及近,手電筒的白光掃過他們方才站的位置。
直到那腳步聲拐進另一條走廊,湯姆才擦了把冷汗:再晚半分鐘就被抓住了。
抓不住的。弗萊徹把檔案盒推回原位,動作比來時更輕,康羅伊要的就是有人查。
他在賬本裡種了棵樹,現在要我們當啄木鳥,幫他把蟲子啄出來。他看了眼懷表,指針指向淩晨兩點十七分——該去和庫克彙報了。
費城秘密寓所的落地鐘剛敲過兩下,李雪瑩的身影就從院外的梧桐樹上翩然而落。
她穿一身月白繭綢衫,袖口沾著夜露,發間插的玉簪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康羅伊從書房走出來時,她正用銀剪挑亮燭芯,火星濺在紫檀木盒上,映出盒蓋暗紋裡的九龍戲珠。
這是英國駐港領事副官的密件。她解開盤扣,從衣襟裡取出木盒,檀香混著海風的鹹澀飄出來,他說慈禧派了六名密使,帶著長江流域礦權圖去了倫敦。木盒打開的瞬間,康羅伊看見泛黃的紙頁上壓著朱砂大印,她要借英法的錢剿太平軍餘部,事成之後......李雪瑩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香港、舊金山、紐約,海外華人裡幫過太平軍的,尤其是你們康羅伊家族資助過的那些,會被當成清算。
康羅伊的指節捏得發白,地圖邊緣在他掌心皺成一團。
他想起原主記憶裡,母親總說華人的根在故土,可枝椏要往陽光裡長,想起加州鐵路工棚裡,老華工教兒子寫美國公民四個字時顫抖的手。所以我們的新美國人計劃不能停。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睛發亮,讓那些華人士兵不僅拿槍守邊境,還要把識字課本、算術題集塞進背包。
等他們衣錦還鄉......他的拇指摩挲著地圖上的長江口,會成為最好的火種。
李雪瑩盯著他發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你知道慈禧的密使帶了什麼見麵禮嗎?她從木盒底層抽出張照片,照片裡是個戴瓜皮帽的男人,懷裡抱著個錦匣,三十箱明前龍井,五十幅吳門畫派真跡,還有......她的聲音低下去,康羅伊家族在伯克郡的老宅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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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羅伊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起西裝內袋裡母親的銀框肖像,想起老康羅伊臨終前說的去造新的齒輪。
地契上的火漆印在燭光下泛著暗紅,像一滴凝固的血。告訴領事副官,他將地契折成小塊,扔進燭火,就說伯克郡的老房子早塌了,現在康羅伊家的根基......他望向窗外的星空,在太平洋兩岸。
李雪瑩離開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康羅伊披上大衣走向差分機塔,蒸汽的轟鳴從地底傳來,巨型齒輪組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作戰室的屏幕上,數據流像瀑布般傾瀉:倫敦金價下跌0.3,紐約棉花期貨漲了2個點,巴爾的摩港的電報剛跳出來:大西洋曙光號載637名華人士兵啟航,14日後抵岸。
潮汐協議第二階段。他對著傳聲筒說,聲音被蒸汽聲裹住,在國債拍賣前二十四小時,做空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鐵路債券。操作員的手指在打孔機上翻飛,卡片如雪花般落入銅箱。
電報機突然滴滴作響。
康羅伊撕開紙條,上麵是詹尼的字跡:華爾街密室,傑伊·庫克召集七家銀行總裁,文件標題《遏製康羅伊擴張路線圖》。他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齒輪間隙,看它被鋼齒咬碎成紙屑。
還有多久到拍賣時間?他問值班工程師。
七十二小時,先生。工程師指著牆上的倒計時鐘,指針正緩緩劃過。
康羅伊走到落地窗前,看陽光漫過費城的屋頂。
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那是新美國人計劃的第一列移民專列。
他摸了摸內袋裡母親的肖像,銀框邊緣依然被磨得發亮。
讓他們準備好。他輕聲說,黎明前的靜默,往往最適合播種。
此時,華爾街那間密室的水晶吊燈突然熄滅。
傑伊·庫克劃亮火柴,火光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桌上的《遏製路線圖》被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紅筆寫著:國債拍賣日,決一死戰。
火柴燒到指尖,他猛地鬆手。
黑暗中,倒計時鐘的滴答聲格外清晰——距離聯邦新一期戰爭國債拍賣,隻剩七十二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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