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跪得太快了。”他的聲音如同浸在冰水裡的銀器,“庫克的醜聞我上周就讓調查局把底細透露給《郵報》了,按常理至少要半個月才能發酵。”他突然抓住梅隆的手腕,觸感就像按在繃緊的琴弦上,“是誰讓他們連夜做出的決定?”
梅隆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望著康羅伊瞳孔裡跳動的冷光,喉結動了動:“我……我問過花旗的老霍夫曼,他說董事會收到匿名電報,上麵寫著‘再拖三天,紐約清算所就會凍結你們的黃金頭寸’。”
康羅伊的指節驟然收緊。
梅隆的手腕傳來一陣鈍痛,卻見他望著窗外逐漸消散的霧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那是詹尼熟悉的“棋盤模式”,是所有碎片在腦海中重新排列的征兆。
“真正的敵人從不顯露在明處。”他鬆開手,袖扣在梅隆腕上壓出淡淡的紅印,“去查那封電報的來源,重點關注聖殿騎士團在北美的分支。”
梅隆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望著康羅伊轉身走向書房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利物浦碼頭上,這個英國男爵之子也是用同樣的語調說“大西洋的風暴要來了”,結果兩周後克裡米亞戰爭爆發,黎明財團的航運保險賺得盆滿缽滿。
他緊緊捏著文件,禮帽邊緣被手指摳出褶皺:“我這就聯係芝加哥的線人。”
“等等。”康羅伊在書房門口停住腳步,側臉被晨光切成明暗兩半,“讓你的人順便查查西伯利亞的氣象異常情況。”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上周北極觀測站說極光出現的頻次比往年高37,電磁擾動指數破了紀錄。”
梅隆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點頭答應。
他望著那扇橡木書房門在身後閉合,聽見裡麵傳來鑰匙轉動的清脆聲響——康羅伊從不讓人看見他寫密信的樣子。
與此同時,詹尼的鋼筆尖在會議紀要上停住了。
她剛謄寫完“新美國人計劃”的表決結果,牛皮紙信封上的火漆突然裂開一道細縫,露出裡麵疊成青蛙狀的信紙——這是李雪瑩的密報暗號。
她扯斷封蠟的手指微微顫抖,展開信紙的瞬間,墨字像毒蛇般竄進眼底:“粵海督府急令,水師封鎖珠江口,截查所有前往美洲的民船;影侍十二人已於前日乘坐‘皇後號’離港,目標是舊金山華人商團。”
辦公室的掛鐘敲響了十下。
詹尼抓起披肩的手懸在半空,突然想起今早康羅伊在會議室說“忠誠由利益與尊嚴塑造”時,張天佑攥著誓約書的指節發白——那個總把“天國兄弟”掛在嘴邊的前太平軍將領,此刻正在馬裡蘭營地教華工打美式橄欖球。
她衝出門時撞翻了墨水瓶,深褐色的墨跡在地毯上洇開,像一塊正在擴散的瘀青。
書房門被敲響時,康羅伊剛封好給倫敦的信。
詹尼的呼吸聲透過門縫傳進來,帶著跑過三條走廊的急促:“雪瑩的密電,是關於慈禧的行動。”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指尖按在信紙背麵的龍紋火漆上,溫度透過蜂蠟灼痛了皮膚。
“聯係張天佑。”他抓起外套,袖口的龍鱗刺青隨著動作起伏,“啟動‘竹盾行動’,新到的華工改走溫哥華港,舊金山的社區領袖立刻轉移到西雅圖。”他轉身時踢到腳邊的皮質箱,裡麵的差分機零件發出細碎的碰撞聲,“讓太平洋艦隊把護航航線向北緯38度移動,告訴法拉格特將軍,如果遇到清軍水師……可以‘誤擊’。”
詹尼的手指在速記本上飛速舞動,鋼筆尖刺破了第三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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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康羅伊領帶歪斜的模樣——這是他真正緊張時才會出現的破綻,突然想起昨夜替他熨燙馬甲時,摸到他後頸新添的疤痕,像一道扭曲的閃電。
“需要通知林肯先生嗎?”她輕聲問道,筆尖懸在“總統知會”欄上方。
“暫時不用。”康羅伊扯鬆領帶,露出喉結上跳動的青筋,“等確認影侍的行蹤再說。”他走到窗前,望著國會大廈圓頂下盤旋的鴿群,聲音突然放輕,“詹尼,你說……我們是不是漏看了什麼?”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鴿群突然炸開,驚飛的羽屑在陽光下閃著銀色的光點。
有那麼一瞬間,詹尼覺得那些白點極像父親臨終前落在她手背上的雪——1848年倫敦大流感,她蜷縮在濟貧院的稻草堆裡,聽著隔壁床的老人用最後一口氣說:“姑娘,要學會看清影子裡的手。”
暮色漫進窗戶時,康羅伊坐上了返程的馬車。
詹尼幫他整理披風時,手指在他衣袋裡碰到一個硬物——是那本磨舊的皮質日記,封皮上的銅扣已經氧化發綠。
“您父親的日記。”她輕聲說道,指尖拂過扉頁上燙金的姓氏“康羅伊”,“要放進保險箱嗎?”
康羅伊接過日記,指腹擦過封皮上的劃痕——那是他十二歲時在哈羅公學被霸淩時留下的,當時他躲在儲物間,用裁紙刀刻下“總有一天”。
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著,他隨意翻開一頁,泛黃的紙頁間突然滑落一個東西,叮的一聲掉在他腳邊。
他彎腰拾起,金屬的涼意透過手套滲進來。
那是一枚鏽蝕的齒輪,邊緣刻著細密的星圖,和他在倫敦黎明塔頂層差分機投影出的星軌分毫不差。
齒輪中心有個小孔,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強行撬開過。
馬車穿過賓夕法尼亞大道的街燈時,光線透過車窗斜照進來。
康羅伊望著齒輪上的劃痕,突然想起今早會議上,林肯說“新美國的靈魂”時,窗外的鴿群正繞著國會大廈盤旋——它們的飛行軌跡,竟與這齒輪上的星圖隱隱重合。
夜風掀起車簾,吹得日記頁嘩嘩作響。
康羅伊低頭,看見扉頁的拉丁文銘言在陰影裡忽明忽暗:“看不見的王國,統治一切”。
他握緊齒輪,金屬的棱角在掌心壓出紅印,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極了三年前在北極圈聽到的冰層斷裂聲——但此刻,那聲音更沉悶,更幽深,仿佛來自地球的最深處。
馬車拐進巷口時,康羅伊的目光落在車外的電報局上。
窗口透出的燈光裡,報務員的手指正快速敲擊發報機,莫爾斯碼的滴答聲穿透夜色,與他掌心齒輪的震動頻率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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