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已經散了,能看見博物館工地的腳手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裡有康羅伊剛嵌進去的銅匾,此刻正被鍍上一層金。
他摸出懷表,秒針“滴答滴答”走著。
離喬治約定的“暫停融資”截止時間,還有十七小時二十八分。
而倫敦來的船,正在大西洋上破浪而行。
費城黎明工業總部頂樓,亨利·沃森的指節在電報機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鮑德溫機車廠的急電剛被譯出,墨跡未乾的紙頁在他掌心皺成一團——聯邦鐵路委員會第127號決議:取消與鮑德溫的年度訂單,理由技術標準不符《聯邦機車安全條例》。
他扯鬆的領結滑到鎖骨處,鏡片後的瞳孔因焦距驟變而微微收縮。
這封電報本該是慶祝用的,畢竟條例裡那些軌距誤差不得超過0.5英寸製動係統需承受1200磅拉力的條款,分明是照著黎明工業開拓者型機車的參數寫的。
可喬治昨晚在火車上發來的手令還在桌上:不要宣告死訊,要讓人自己聽見棺材釘的聲音。
電話鈴在此時炸響。
亨利抄起聽筒,對麵傳來鮑德溫工廠總工程師的尖叫:沃森先生!
他們說我們的轉向架不符合差分機模擬的彎道應力數據——可那數據是你們提供的!
數據是基於全國237起機車脫軌事故分析的。亨利的聲音像精密齒輪咬合般冷靜,餘光掃過牆上懸掛的《美國鐵路事故分布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圖中用紅筆圈出的巴爾的摩俄亥俄線,鮑德溫先生上周在《紐約時報》說康羅伊的條例是工業獨裁,現在該明白,數據不會偏袒任何一家工廠。
他掛斷電話時,窗外傳來貨運列車的長鳴。
那列滿載開拓者機車的專列正緩緩駛離費城北站,車頭的銅製徽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是黎明工業的齒輪與橄欖枝標誌,此刻正碾過鮑德溫工廠的陰影。
華盛頓特區,威拉德酒店頂樓套房。
埃默裡·內皮爾把密信折成三折,用銀製信封印上家族紋章。
他的手指在燭火上烤了烤,確保蠟封邊緣沒有縫隙——這是哈羅公學時期跟喬治學的老把戲,當年他們用這招傳遞過《理想國》批注,如今用來傳遞戰爭與資本的秘辛。
傑斐遜·戴維斯的特使帶著南方棉花倉庫的鑰匙去了倫敦。他對著鏡子整理領結,鏡中映出窗外國會大廈的穹頂,聖殿騎士團的斯塔瑞克親自去了利物浦,目標是跨大西洋電纜站。
密信最後一行是他的筆跡,比平時潦草三分:他們想切斷美英通訊,讓北方在談判桌上瞎眼。這是他今早混進國務院茶歇會時,從郵政部長的雪茄煙霧裡聽來的。
那老東西喝多了雪利酒,拍著他肩膀說內皮爾家的小子比你們家那位公爵哥哥會來事,卻不知自己的袖口蹭上了密信的蠟油。
郵差的馬蹄聲在樓下響起。
埃默裡把信塞進黃銅郵筒前,忽然摸出懷表看了眼——七點三刻,喬治的火車該過巴爾的摩了。
他對著郵筒吹了聲短哨,像在對老夥計告彆:幫我把這把刀,遞給造刀的人。
紐約至費城的夜行列車上,喬治把密信壓在膝頭的皮質筆記本下。
羅莎琳德的回信還帶著香水味,是她慣用的橙花水,信末用花體字寫著:堂兄在海軍部情報處的位置足夠看住斯塔瑞克,利物浦港的潮汐表附後。他的拇指摩挲著信紙邊緣,那裡有母親特有的折痕——當年他在哈羅被欺負時,她也是這樣折信,把安慰藏在棱角裡。
包廂外傳來乘務員的腳步聲。
喬治迅速把信塞進內袋,抬頭正看見列車長隔著玻璃向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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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黎明工業的特彆關照——整列火車的乘務組裡,有三個是公司情報網的線人。
他摸出懷表,秒針在的位置跳動,與費城總部的電報機保持著同步。
前方鐵軌發現異物,疑似人為放置。
廣播聲響起時,喬治的身體微微前傾。
列車的震動從腳底傳來,像被人猛推了一把,燭台上的火苗歪成銳角,在車窗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他望著窗外掠過的荒野,月光照亮了路基旁半截生鏽的鐵軌——那不是意外,是有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警告他。
需要減速嗎,康羅伊先生?列車長的聲音從門縫裡擠進來。
喬治伸手按住窗沿,指尖能感覺到鋼鐵的震顫。按原速行駛。他的聲音像浸過冰水,告訴司機,把汽笛拉響。
汽笛聲刺破夜色時,他又摸出那張泛黃的紙片。
背麵新寫的字跡在燭火下泛著暖光:而鑰匙,握在造門之人手中。遠處傳來鐵軌被碾碎的脆響,混著蒸汽的轟鳴,像某種古老儀式的鼓點。
弗吉尼亞前線的方向,天際線泛起魚肚白。
喬治望著東方漸亮的天色,忽然想起葛底斯堡戰場上那些被炮火掀翻的墓碑——舊秩序正在崩塌,而他要在廢墟上,豎起新的裡程碑。
列車員敲響包廂門時,他已經整理好袖扣。下一站是裡士滿外圍臨時站,年輕人的聲音帶著緊張,前線指揮部的聯絡官在月台上等您。
喬治提起皮箱,箱底的金屬搭扣撞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
他最後看了眼窗外,晨曦中,一列運兵車正從反方向呼嘯而過,車皮上用白漆寫著黎明工業·戰爭物資特供。
門開的瞬間,冷冽的風卷著硝煙味灌進來。
喬治邁步出去,皮靴踩在鐵軌上,與遠處傳來的軍號聲,共同叩響了新時代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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