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姆沒再追問,隻聽見樓下傳來火柴擦燃的輕響,接著是煙草燃燒的滋滋聲。
巡邏艇的引擎在午夜兩點準時轟鳴。
埃默裡裹緊大衣站在駕駛艙,鹹濕的海風灌進領口,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皇家星辰號”的舷燈在三海裡外忽明忽暗,像顆快燃儘的星。
他摸出懷表,秒針正掃過十二的位置——和情報上的時間分毫不差。
“減速!”他衝輪機手吼了一嗓子,船速銳減時,龍骨撞開的浪頭拍在船舷上,濺起的水花涼得刺骨。
當兩船相距不過二十碼時,“皇家星辰號”的甲板上終於亮起提燈,一個穿船長製服的人探出頭:“什麼人?這是英國皇家郵輪——”
“紐約海關!”埃默裡舉起亮錚錚的證件,海風吹得證件紙嘩嘩響,“懷疑你們私藏違禁品,立即停船接受檢查!”
提燈的手頓了頓,接著“砰”地關上艙門。
埃默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反應和他在海軍部檔案裡看到的“走私船慣用伎倆”分毫不差。
他衝身後的海關警員打了個手勢,六杆霰彈槍同時頂住船舷。
當登船梯搭上“皇家星辰號”的瞬間,他聽見底艙傳來重物拖拽的悶響。
“搜底艙!”他扯開嗓子喊,自己則攥著左輪衝向前艙。
橡木艙門反鎖著,他用槍托猛砸兩下,木屑飛濺間,門閂“哢”地斷成兩截。
月光從舷窗漏進來,照見牆角立著口黑鐵保險箱,鎖孔裡還插著半把鑰匙。
埃默裡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蹲下身,指尖觸到保險箱冰冷的外殼——和三年前在巴黎見過的羅斯柴爾德家族專用保險箱一模一樣。
當他用從海軍部順來的萬能鑰匙擰開鎖時,成遝的羊皮紙文件“嘩啦”落了滿地。
最上麵一張的抬頭讓他瞳孔驟縮:“大不列顛對美債券操縱明細18491853”,簽名欄龍飛鳳舞的“勞福德·斯塔瑞克”還蓋著聖殿騎士團的銀質徽章。
“喬治!”他摸出懷表對了對時間,手指抖得幾乎按不響發條,“我在‘皇家星辰號’底艙找到——”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重了。
喬治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鍛鐵般清晰:“立即帶文件來我辦公室。”埃默裡聽見背景裡有紙張翻動的脆響,還有威士忌酒杯輕碰的叮當,“另外,通知《哈珀周刊》的老霍勒斯,讓他帶好相機。”
淩晨四點的辦公室飄著冷掉的咖啡味。
喬治低頭翻看著埃默裡抱來的文件,火漆印在台燈下泛著暗紅,像凝固的血。
艾薩克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鏡片上蒙著層白霧:“這些是……”
“英國佬用來勒住美洲喉嚨的鎖鏈。”喬治抽出一張泛黃的彙票,上麵“向馬薩諸塞州參議員j·p·霍布斯支付五萬英鎊”的字跡還很清晰,“現在,我們要把鎖鏈砸成碎片。”
艾薩克的手指摳進文件邊緣,指節泛白:“您確定要公開?羅斯柴爾德的律師團……”
“他們的律師團擋不住民意。”喬治合上最後一本賬冊,抬頭時目光灼灼,“昨天樓下那些舉火把的人,今天就會變成讀報紙的人。當他們發現自己的議員收著倫敦的錢,還會繼續沉默嗎?”
晨霧漫上華爾街時,《哈珀周刊》的印刷機開始轟鳴。
頭版標題用三英寸黑體字印著:“民主的價碼:英國黃金如何買下我們的參議員”,配的照片裡,埃默裡舉著那本帶鎖的黑鐵保險箱,背景是“皇家星辰號”鏽跡斑斑的錨鏈。
喬治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報童舉著報紙跑過街道,路人抓過報紙的瞬間,驚呼聲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參議院緊急聽證會通知。”黃誌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玳瑁眼鏡上沾著油墨,“親英派的老東西們集體請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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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沒回頭,他望著樓下突然聚集的人群——昨天舉火把的工人,今天舉著報紙;昨天喊“脊梁”的非裔碼頭工,今天舉著“還我選票”的木牌。
陽光穿透晨霧,在每個人肩頭鍍了層金邊。
慶功宴的請柬被他揉成紙團,扔進了廢紙簍。
當黃誌遠帶著鋪蓋卷來告辭時,辦公室的煙灰缸裡已經堆了半缸雪茄蒂。
“你該回去了。”喬治把李雪瑩繪製的金庫地圖推過去,燭火在他眼底跳動,“興漢會需要見過世界的人。”
黃誌遠的手指撫過地圖上褪色的朱砂標記,那是南京明故宮地窖的位置。
“若您失敗……”他聲音發澀。
喬治劃亮火柴,火焰舔上地圖邊緣:“告訴他們,門已鬆動。”火苗竄起時,他望著灰燼裡若隱若現的“洪武通寶”印記,“鑰匙從來不在宮牆裡,在千萬雙想推開它的手裡。”
黃誌遠鞠躬時,淚水砸在地板上,洇出個深色的小圈。
他抓起行李轉身時,晨鐘正好敲響八點,鐘聲裡混著遠處火車的汽笛,悠長,清亮,像某種新生的呐喊。
午夜的海風帶著鐵鏽味。
喬治站在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上此刻它還隻是堆腳手架和鋼筋),仰頭望著未完工的青銅火炬。
差分機微型終端在他掌心發燙,輸入最後一串指令時,指尖觸到了金屬外殼上的刻痕——那是詹尼去年生日時用鋼筆劃的,“致重塑世界的人”。
屏幕亮起的瞬間,月光正好漫過他的肩頭。
“第一條:貨幣的價值,不應由黃金決定,而應由勞動定義。”他念出聲,風卷著他的大衣下擺,像麵獵獵作響的旗。
倫敦某座哥特式塔樓裡,勞福德·斯塔瑞克猛地推開窗戶。
東方的天際線有什麼在閃爍——不是星子,是鐵軌反射的月光,是新建橋梁的鋼索,是某個他從未見過的秩序正在破土而出。
他摸出懷表,秒針走動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像某種倒計時。
“他不是在打仗……”他對著夜風喃喃,喉結滾動兩下,“他是在重寫這個世界。”
自由女神像的腳手架在月光下投出蛛網般的影子。
喬治佇立良久,夜風卷起他的大衣下擺,露出內側繡著的“康羅伊”家徽——那隻銜著橄欖枝的渡鴉,此刻正朝著東方微張翅膀,仿佛隨時會振翅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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