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江寒起身時,何季蓉已不在房中,唯有幾名仆役在安靜地打掃整理。經過一夜休養,江寒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在何季蓉的艙室內,晨光正悄然漫入。梁文君起身後,信步踱至窗前,輕輕推開了雕花木窗。一股裹挾著水汽的清新江風瞬時湧入,微涼地拂過她的麵龐與鬢發。窗外碧空如洗,和煦的陽光灑在浩渺江波之上,泛起點點碎金,幾隻鷗鳥悠然掠過天際。梁文君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胸中一片澄澈,昨夜的驚悸仿佛已被這和風暖陽悄然滌淨。
她的目光無意間落在屋角靜置的琴台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恬淡興致油然而生。她莞爾一笑,腳步輕盈地走了過去,指尖拂過琴身,如同觸碰故友般熟稔。她端坐琴前,心境如開闊江麵般寧靜。微闔雙眼,指尖隨心意流轉,輕輕撥動了第一根琴弦。
杏兒端著剛沏好的香茗推門而入,正見自家小姐唇邊噙著恬淡笑意,指尖在弦上跳躍。她放輕腳步,悄然將茶盞置於案幾。
清越悠揚的琴聲隨之在室中流淌開來。那琴音似初春融雪的涓涓細流,舒緩溫潤,帶著水波蕩漾般的從容;又似雨後林間初綻的幽蘭,吐露著清新淡雅的芬芳。每一個音符都剔透如珠玉,輕盈跳躍,不急不躁,透著發自心底的鬆弛與歡愉。旋律婉轉起伏,卻無絲毫刻意雕琢的痕跡,唯有行雲流水般的自然暢達,仿佛琴者已化為一縷閒雲、一陣輕風,融入了這浩渺江景與朗朗晴空。
琴聲入耳,直透心脾,飽含著曆經波折終得安寧的釋然,以及對當下這份恬淡的滿心沉浸。整間艙室似乎都被這寧靜空靈之音浸染,浮躁儘褪,唯餘一室清明。
琴聲漸緩時,何季蓉自外間步入。梁文君指尖輕按琴弦,抬眸笑道:“姐姐來了。”
何季蓉唇邊含笑,目光溫煦地看向她:“妹妹氣色好多了,這般閒情雅致,連我也被感染了幾分。”
梁文君亦笑問:“姐姐費心了,江公子可安好?”
“嗯,已加派了人手看顧,恢複得不錯。妹妹不必掛心。”何季蓉走近,自然地坐到梁文君身側,隨即關切道:“昨夜睡得可安穩?我這陋室,妹妹還習慣麼?下人們可還周到?”
梁文君頷首:“姐姐照顧無微不至,文君感激不儘。”
何季蓉拉起她的手,佯嗔道:“既認了姐妹,便是手足,何須這般生分?再如此,我可真要惱了。”眼底是真切的親昵。
梁文君眼波流轉,順從道:“都依姐姐便是。”
午後,何季蓉徑直去尋闞棱。下人以“將軍有要務”為由推脫不見。她眸色微沉,轉身離去,未露半分急躁。待到日影西斜,她再次登門,闞棱依舊避而不見。這一次,何季蓉不再多言,無視仆從阻攔,一把推開房門,硬闖而入。
闞棱見是她,臉上掠過一絲被冒犯的慍怒,揮手斥退下人後,語氣不耐道:“何小姐如此急切,所為何事?”
何季蓉直視著他,目光銳利如刀鋒,一字一句清晰道:“昨夜有‘賊人’膽敢潛入我商隊梁姑娘艙室行凶,不知將軍——可曾聽聞?”她刻意加重了“賊人”二字,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已無聲撕開了對方偽裝的屏障。
闞棱麵色一僵,避開她的逼視,粗聲道:“晨間便已知曉!正著人嚴查!你且回去,有消息自會告知!”
何季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將軍知道便好。我來,是知會將軍一聲——如今我已加派雙倍人手,布下天羅地網。若那賊子膽敢再現身,無論他是誰,我何季蓉定將其當場擒殺,碎屍萬段!”她逼近一步,目光死死鎖住闞棱,補充道,“此事,我也必當——親稟杜將軍,請他主持公道!”每一個音節都砸在闞棱緊繃的神經上,再無轉圜餘地。
闞棱臉色鐵青,眼中凶光一閃,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隨!你!便!還有事麼?無事就滾!”
何季蓉冷哼一聲,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釘在闞棱臉上片刻,方才凜然轉身,拂袖而去。
門扉合攏的刹那,闞棱抓起案上酒杯狠狠砸向地麵,瓷片四濺!“他娘的,給臉不要臉!!!”他暴怒狂吼,猶不解恨,雙臂橫掃,將案幾上的物件儘數掃落,乒乒乓乓碎響一片,胸中戾氣翻騰,幾欲噬人。
恰在此時,廊下傳來下人戰戰兢兢的通稟:“將軍,那天竺商人求見……”
“滾!誰也不見!!”闞棱如受傷的猛獸般咆哮。
話音未落,那天竺商人卻已帶著幾名身姿曼妙的胡女,笑吟吟地立在門口。闞棱正欲發作,目光掃過商人身後那幾位風情萬種、眉眼含春的絕色胡姬,喉結滾動了一下,滿腔怒火竟奇異地被另一種灼熱壓了下去。他重重喘了口氣,陰沉著臉坐回原位。
來人正是昨夜提議鬥舞的天竺商人。
闞棱眯著眼打量他:“找本將何事?”
天竺商人瞥了一眼滿地狼藉,操著生硬的漢話,諂笑道:“看將軍心緒不佳,小人特留下這幾位舞姬,為將軍解憂消愁。”
話音甫落,那幾名胡女便如穿花蝴蝶般圍攏過來,柔若無骨的手搭上他的肩背,或輕捶,或揉捏,異域幽香瞬間彌漫開來。
闞棱緊繃的肌肉在溫香軟玉中漸漸鬆弛,長舒一口氣,臉上終於擠出一點扭曲的笑意:“哼……算你小子還有點孝心。說吧,何事?”粗糙的手指已不安分地在身旁胡女的腰間摩挲。
商人見狀,連忙躬身:“小人有一批名貴的布匹寶石,欲往江南貿易。懇請將軍在杜將軍麵前……美言幾句……”
闞棱大笑,方才的暴戾仿佛從未發生:“好說!好說!待到了揚州,包在本將身上!”他摟緊了懷中的溫軟,手掌肆意遊移。
“謝將軍恩典!”天竺商人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躬身退下,悄然合攏了房門。艙室內,隻餘下女子嬌媚的輕笑和闞棱粗重的喘息,靡靡之音取代了之前的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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