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鎮北王府聽雪軒內卻燈火通明。淩燼詳細稟報了跟蹤“血鈴”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地圖”和“對付烏木台”這兩個關鍵信息。
蕭煜指尖蘸著茶水,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勾勒出簡單的輪廓:“地圖……能讓辰砂如此重視,絕非普通的邊防輿圖。鴻臚寺彆館雖有我朝贈送的概略疆域圖,但涉及核心布防的詳圖,絕無可能存放於此。除非……”她目光一凜,“他們的目標,是兵部職方司,或者宮中的武庫。”
淩燼心中一沉。兵部職方司由李文淵掌管,防衛森嚴;而宮中武庫更是禁地。無論哪一處失竊,都將是震動朝野的大案,若地圖落入北漠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烏木台……”蕭煜沉吟道,“北漠內部鬥爭已趨白熱化。赫連錚代表左賢王的主戰派,烏木台則與推崇薩滿古法、對南下持保守態度的王庭舊貴族關係密切。‘辰砂’欲除烏木台,或是想為主戰派掃清障礙,或是另有所圖。這對我們而言,或許是可乘之機。”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淩燼接口道,“但我們必須確保這利屬於我們,而非讓辰砂得逞。”
蕭煜讚許地點頭:“不錯。所以,這個血鈴至關重要。她是連接辰砂與北漠使團的橋梁,也是我們揭開謎團的鑰匙。淩將軍,你打算如何接近?”
淩燼早已深思熟慮:“硬闖或直接抓捕,容易打草驚蛇,且血滴子殺手必有自儘手段。唯有投其所好,製造自然接近的機會。她既是舞姬,混跡於市井歡場,必然需要錢財和庇護。我可以偽裝成一個對西域舞樂感興趣的富商,通過捧場、贈禮等方式接近,慢慢獲取信任。”
“富商?”蕭煜打量了一下淩燼雖經風霜卻難掩挺拔的氣質,“倒也算貼合。隻是這富商的背景、籍貫、經營何種生意,需得天衣無縫。我會讓福伯儘快為你準備一套完整的身份文牒和啟動銀兩。此外……”
她走到書架旁,取出一個不起眼的木盒,打開後,裡麵是幾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和一些瓶瓶罐罐。“這是宗內巧匠所製,可略微改變容貌膚色。西域商人常年奔波,風塵仆仆,膚色深些更顯真實。”她又拿起一個小瓷瓶,“這是清心丹的簡化版,雖不能完全抵禦精神侵蝕,但能保持靈台清明,應對尋常魅惑之術足矣。你隨身攜帶。”
淩燼心中微暖,蕭煜的準備可謂周到至極。他接過物品,鄭重道:“郡主思慮周全,淩某定不負所托。”
“切記,血鈴非尋常女子,狡詐如狐,狠毒如蠍。你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可能引起她的懷疑。萬事小心,若有變故,以保全自身為要。”蕭煜最後叮囑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明白。”
翌日開始,淩燼便化身來自江南的絲綢商人林景,因仰慕西域風情,來帝都開拓商路。福伯為他準備的宅邸、仆役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幾家看似生意興隆的綢緞莊作為掩護。淩燼換上了錦緞長袍,手指戴上了玉扳指,言談舉止間刻意模仿著商人的圓滑與精明,雖稍顯生硬,但配上他沉穩的氣度,倒也頗有幾分富商巨賈的派頭。
他並沒有急於去找血鈴,而是先在西市各大胡商聚集的茶樓、酒肆流連了幾日,大手筆地購買一些西域珍寶,與胡商們高談闊論,很快,“豪爽的林老板”的名聲便在胡商圈子裡傳開了。
時機成熟後,這一日傍晚,淩燼帶著兩名身材魁梧,眼神淩厲的“保鏢”,他們蕭煜安排的九離宗好手,再次來到了百戲街。
血鈴的舞團果然還在那裡表演,圍觀者比上次更多。淩燼沒有擠在人群中,而是在街對麵一家雅致的茶樓二樓要了個臨窗的雅間,點了壺上好的龍井,居高臨下,靜靜觀看。
今天的血鈴,換了一身碧藍色的紗裙,舞姿更添幾分神秘與柔媚。她的眼神依舊勾魂攝魄,笑容依舊燦爛奪目,但淩燼敏銳地注意到,在她旋轉的間隙,那雙淺褐色的眼眸會極其快速地掃視全場,帶著一種獵手般的警惕。
一曲終了,喝彩聲雷動。淩燼對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那保鏢會意,拿起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沉甸甸的錦囊,走到場中,高聲說道:“我家老爺林景,賞西域舞姬血鈴姑娘,黃金百兩!讚姑娘舞姿絕世!”
說著,將錦囊拋入場中,金錠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全場嘩然!
百兩黃金!
這簡直是天文數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到茶樓二樓的淩燼身上。
血鈴也明顯愣了一下,她抬頭望向淩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更加明媚的笑容,朝著淩燼的方向深深一禮,聲音嬌媚動人:“小女子血鈴,謝林老爺厚賞!”
淩燼微微頷首,臉上帶著商人慣有的笑容。
接下來的幾天,淩燼每日必到,且賞賜一次比一次豐厚,有時是珍寶首飾,有時是直接給金錠。他從不主動上前搭話,隻是遠遠欣賞,賞完便走,留下一個神秘而富有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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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鈴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每次收到賞賜都會向淩燼投去感激而帶著一絲探究的目光。她身邊的那些樂師“同伴”,對淩燼的態度也從最初的警惕,慢慢變得緩和,甚至帶上了幾分巴結。
這一晚,血鈴表演結束後,並未像往常一樣直接返回客棧,而是帶著兩個樂師,主動走向了淩燼所在的茶樓。
淩燼心中一動,知道魚兒終於要上鉤了。他不動聲色地品著茶。
不一會兒,雅間門外傳來嬌柔的聲音:“林老爺可在?血鈴特來拜謝老爺連日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