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秋天來得早,剛進十月,山林就已披上斑斕的外衣。金黃的白樺、火紅的楓樹、深綠的鬆針交織在一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但這絢爛背後,寒冷已悄悄紮根,夜裡的氣溫早已跌破零度。
老陳裹緊衝鋒衣,深吸一口氣,白霧從口中逸出。他望著眼前這支七人隊伍,心裡隱隱不安。作為有二十年登山經驗的老驢友,他本不該帶隊走這條未開發路線,但團隊裡那幾個年輕人執意要“尋找刺激”,又說服了經驗不足但好麵子的副領隊張揚。
“老陳,快點啊!就你磨蹭。”張揚回頭喊道,他脖子上掛著的指南針隨著動作搖晃。
老陳快走幾步跟上,低聲道:“張副,我還是覺得不該繞開檢查站。未開發區域這個季節太危險了。”
張揚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放心吧,我研究過地圖,從這邊穿過去不僅能省八十塊錢門票,還能看到絕大多數人看不到的風景。對吧,小娟?”他轉向隊伍裡唯一的女性。
小娟勉強笑了笑,沒接話。她手裡緊握著一台單反相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作為團隊裡的攝影師,她本該對非常規路線感到興奮,但從踏入這片林子開始,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就籠罩著她。
“怎麼了?怕了?”張揚揶揄道,隨後抬高聲音,“咱們可是‘野人部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隊伍裡三個年輕大學生——小王、小李和小劉——聞言挺起胸膛,他們是張揚的學弟,對這位爬過四姑娘山的學長崇拜有加。
老陳歎了口氣,不再爭辯。他悄悄摸了摸口袋裡的老懷表,那是他爺爺留下的,表蓋上刻著一位長須老者的模糊形象。陳家祖輩是長白山下的獵戶,這懷表傳了四代,據說能保佑主人在山中平安。
隊伍繼續前進,越往裡走,林木越發茂密,光線逐漸昏暗。奇怪的是,原本活躍的鳥獸聲也漸漸消失,隻剩下風聲穿過針葉林的嘶嘶聲。
“等等,”小娟突然停下,“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像是什麼東西在跟著我們。”
大家駐足傾聽,卻隻有風聲。
“心理作用啦。”張揚拍拍她肩膀,但老陳注意到,張揚的視線不自覺地掃過周圍的樹叢。
又行進了一小時,小李突然叫道:“揚哥,你的指南針怎麼了?”
大家湊過去一看,隻見張揚胸前的指南針指針正瘋狂旋轉,時而順時,時而逆時,完全失去了方向。
“可能是附近有礦藏乾擾。”張揚強作鎮定地摘下指南針塞回包裡,“用gps就行。”
但當他打開手機gps時,發現信號極其微弱,定位飄忽不定。
“繼續走,我知道方向。”老陳終於開口,他憑著多年的山林經驗,觀察樹皮苔蘚的長勢判斷出大致方位。
午後,大家決定在一處相對開闊地休息進食。但當小王打開背包時,發出一聲驚叫:“怎麼回事?我的麵包全發黴了!”
眾人檢查自己的食物,震驚地發現不管是麵包、餅乾還是肉乾,全都覆蓋著厚厚的黴斑,散發出刺鼻的腐臭味。這些食物明明都是前一天才購買的。
“才幾個小時,怎麼可能…”小李捏著一塊長滿綠毛的巧克力,聲音顫抖。
老陳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爺爺講過的故事:山神不歡迎的客人,他們的食物會一夜腐敗。
“大家省著點吃壓縮餅乾吧。”老陳不動聲色地說,沒提那個傳說。
繼續上路後,氣氛明顯緊張起來。每個人都感覺背後有視線盯著,但回頭除了搖曳的樹影,什麼也沒有。
“那是什麼?”小娟突然指向左前方。
大家順她所指看去,隱約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一閃而過,消失在樹後。
“有人?”張揚喊道,“是護林員嗎?”
沒有回應。
“我去看看。”小王自告奮勇地跑過去,片刻後返回,一臉困惑,“什麼都沒,連腳印都沒有。”
老陳走到那棵樹旁,仔細觀察地麵。確實沒有腳印,但他注意到樹皮上有些奇怪的劃痕,像是用什麼尖銳物刻意劃出的符號。
天色漸暗,林間起霧了。乳白色的霧氣從地麵升起,纏繞著樹乾和腳踝,使得能見度迅速下降。
“我們得紮營了。”老陳堅決地說,“這霧裡走太危險。”
大家沒有異議,迅速找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搭起帳篷。篝火點燃後,橘黃色的火焰稍稍驅散了不安。
小娟翻看白天拍的照片,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這…這是什麼?”
在幾張林間照片的背景裡,都有一個模糊的瘦長影子,似乎在注視著他們。
“彆自己嚇自己,可能是樹影。”張揚說,但他聲音裡的不確定誰都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