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水鬼孩_東北民間異聞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90章 水鬼孩(1 / 1)

我們黑土窪公社的後山上,那幾座新起的土高爐日夜不停地吐著黑煙,像是幾個得了癆病的巨人,吭哧吭哧地,要把天都咳出個窟窿。大煉鋼鐵的歌聲震天響,男人們都聚在爐子邊,揮汗如雨,要把家裡的鐵鍋、門鼻子都獻給那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鐵水。女人們則在田裡,對著那些明顯還未熟透、卻被命令必須收割的莊稼發愁。整個世界都瘋了,瘋得熱火朝天,瘋得不容你有一絲彆的想頭。

就在這片喧囂背後,公社東頭那個新挖成不久的水庫,卻靜得有些瘮人。那水庫是為了響應“水利化”號召,全公社老少爺們兒肩挑手抬弄出來的,蓄了夏天幾場雨的水,綠汪汪的,深不見底。水庫邊上的柳樹,葉子落得早,光禿禿的枝條耷拉著,像吊死鬼的頭發。大人們都忙在“鋼鐵前線”,沒工夫管我們這些半大孩子,我們便成了野馬,水庫邊那片灘塗,成了我們最後的樂園。

孩子頭叫鐵蛋,比我大兩歲,黑得像塊炭,膽子也最大。他爹是公社的副社長,整天泡在高爐那邊,他娘在食堂幫工,也沒空管他。我們這群野孩子裡,還有瘦猴似的“杆兒”,流著兩筒青鼻涕的“鼻涕龍”,以及最小的,跟在我屁股後頭的妹妹小穗。我那時叫石頭,十歲,心裡對鐵蛋是又佩服又有點怕。

出事那天,是個陰天,鉛灰色的雲彩壓得低低的,像一口倒扣的大鐵鍋。風裡那股鐵腥味兒更重了,還夾雜著一絲水草的腥氣。鐵蛋提議去水庫摸螺螄,說食堂晚上清湯寡水,摸點螺螄用火烤了吃,香得很。杆兒和鼻涕龍立刻歡呼起來,小穗拉著我的衣角,小聲說:“哥,俺怕,那水看著深。”

鐵蛋不屑地撇撇嘴:“丫頭片子就是膽兒小!石頭,你妹不去,咱去!”

我那時也不知怎麼了,或許是怕被鐵蛋看輕,或許是真饞那口烤螺螄,便硬拉著小穗去了。水庫邊的水確實涼,浸得腳脖子生疼。水很渾,靠近岸邊的水底,黑綠色的水草像無數隻手,隨著暗流搖擺。鐵蛋一個猛子紮下去,好半天才冒頭,手裡抓著一把黑乎乎的東西。杆兒和鼻涕龍也學著他的樣子,在淺水區胡亂摸著。

我正低頭尋摸,忽然覺得腳踝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冰涼冰涼的,滑膩膩的。我嚇得一激靈,猛地抬腳,卻什麼也沒看見,隻有渾濁的水波蕩漾。我以為是水草,沒太在意。小穗卻突然指著水麵,聲音發顫:“哥……剛,剛有個白影子,在水裡一晃……”

鐵蛋在水裡哈哈大笑:“屁的白影子!是你眼花了吧!小穗,你看哥給你摸個大的!”他說著,又往深水區蹚了幾步。水已經沒到他胸口了。

就在這時,怪事發生了。鐵蛋的動作突然停住,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困惑,然後是某種……被吸引的神情。他側著頭,好像在水裡聽著什麼。

“鐵蛋哥,咋啦?”杆兒喊道。

鐵蛋沒回頭,喃喃自語,聲音飄忽忽的:“……有個孩兒……叫我過去玩哩……他說水裡可涼快了,還有好多小魚……”

我們幾個都愣住了。水裡哪有彆的孩子?

“他說他一個人沒伴兒,讓我去陪他……”鐵蛋說著,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水已經到了他脖子。

“鐵蛋!回來!”我厲聲喊道,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像水草一樣纏緊了我。

鐵蛋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眼神變得空洞,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滿足的微笑。他又往前一步,水瞬間淹過了他的頭頂。

水麵冒起一串氣泡,然後恢複了平靜。

“鐵蛋哥!”杆兒和鼻涕龍嚇傻了,帶著哭音喊。小穗死死攥著我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我肉裡。

幾秒鐘後,鐵蛋猛地冒出頭,雙手胡亂撲騰,臉色青紫,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在水下死死拽住,拚命想往岸上掙紮,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往深水裡拉。“救……咕嘟嘟……他拉我腳……水鬼……”他斷斷續續地嘶喊,眼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我們全都嚇呆了,站在齊膝深的水裡,像被釘住的木頭樁子。眼看著鐵蛋又一次被拖入水下,水麵隻剩下絕望的漣漪。

“快!快叫人!”我猛地醒悟,連拉帶拽地把小穗拖上岸,杆兒和鼻涕龍也連滾爬爬地跟上。我們瘋了一樣跑回村子,語無倫次地喊叫著。

等大人們拿著竹竿、繩索,跟著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水庫邊,水麵已經徹底平靜了,隻有那綠得發黑的水,幽幽地蕩著微波,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鐵蛋的屍體是第二天早上才浮起來的,就在他溺水的地方。他爹,那個平時威風凜凜的副社長,一夜之間駝了背,抱著鐵蛋濕漉漉、泡得發白的身體,哭得像個孩子。他娘當時就暈死過去,再醒來時,眼神就直了,後來逢人就說,看見鐵蛋穿著濕衣服在院裡玩。

公社裡悄悄流傳開一種說法,說水庫淹死的人,怨氣不散,會變成“水鬼孩”,專門在水裡找替身。鐵蛋就是被之前的“東西”勾了魂。大人們麵上諱莫如深,開會時依舊喊著“破除迷信,移風易俗”的口號,但私下裡,都嚴厲告誡自家孩子,再也不準靠近水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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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過了大概半個月,鼻涕龍在一天傍晚哭著跑回家,說他放學回來,看見水庫邊上站著個光屁股的小孩,渾身水淋淋的,隔著老遠朝他招手,咧著嘴笑,嘴裡都是水草。鼻涕龍說他看得真真兒的,那小孩的臉,白得像紙,眼睛黑洞洞的。

又過了幾天,杆兒半夜發起高燒,胡話裡反複念叨:“彆拉我下水……我不玩……你的手真冰……”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孩子們中間蔓延。就連我,晚上睡覺時,一閉眼就是那片幽綠的水,和鐵蛋那雙絕望的眼睛。夢裡,有時也會出現一個模糊的白影子,站在水邊,無聲地向我招手,那影子有時像鐵蛋,有時又完全陌生。每次我都驚出一身冷汗醒來,心口怦怦直跳。一種沉重的負罪感壓得我喘不過氣,如果我當時再堅決點拉住他,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不對勁……我不敢告訴爹娘,那年頭,說這些“怪力亂神”,是思想有問題,要挨批評的。

水庫成了我們心中一個活著的、充滿惡意的禁忌。就連大人們傍晚收工路過那裡,也都繞著道走,腳步匆匆,不敢多看一眼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死寂水麵。

終於,公社裡死了孩子的幾戶人家忍不住了,聯合起來去找支書。支書本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接二連三的怪事,加上群眾暗流湧動的恐慌,也讓他動搖了。在那個一切都要講“科學”、講“政策”的年代,他不能明著支持搞封建迷信,但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請人“看看”。

請來的是鄰村一個早年跳過大神、後來被改造過的王婆。她早已不再公開從事這些,但私下裡還有人找。那是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水庫邊點起了幾支火把,火光跳躍,映得人臉明明滅滅。王婆穿著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褲,臉上皺紋堆壘,像乾裂的土地。她沒穿神袍,也沒敲鼓,隻是在水庫邊,鐵蛋出事的地方,擺了幾碗清水,點了三炷香。

她繞著那地方走了幾圈,嘴裡念念有詞,聲音低沉沙啞,不像唱,倒像是哭。她抓起一把把香灰,混合著一些黃色的符紙灰燼,撒在水邊,特彆是鐵蛋最後掙紮的那片水域。然後,她讓鐵蛋爹砍來幾十根新鮮的桃樹枝,圍著那片水域,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圈柵欄。

最後,她從懷裡掏出幾尺皺巴巴的紅布,撕成條,鄭重其事地係在桃木柵欄的每一個接口處。那紅色,在火把光和墨綠色的水麵映襯下,像幾道凝固的血痕,刺眼得很。

王婆乾完這一切,累得幾乎虛脫,她對著沉默的人群和幽深的水庫,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怨氣大啊……娃娃死得不甘心……用桃木鎮著,紅布攔著,盼它彆再害人了……往後,看好各家的娃吧。”

法事做得悄無聲息,但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從那以後,再沒有孩子說看見水裡的白影子了,杆兒和鼻涕龍的怪病也慢慢好了。那圈粗糙的桃木柵欄和上麵飄揚的、日漸褪色的紅布條,成了水庫邊一道詭異的風景,也像一道符咒,封存了那段恐怖的記憶。

我們漸漸長大,水庫依舊在那裡,綠汪汪的,深不見底。後來政策變了,土高爐早已廢棄,成了幾堆殘破的土疙瘩。公社也改成了鎮子。但那個水庫,很少有人去,更沒人敢下去遊泳。據說,偶爾有夜裡路過的人,還能隱隱聽到小孩子的哭聲,或者看到水邊有濕漉漉的小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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