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凶器軍號_東北民間異聞錄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98章 凶器軍號(1 / 1)

關東山的雪下得邪性,不是一片一片,是成團成坨往下砸,像是要把這人間所有的活氣兒都悶死。林子裡的抗聯營地,就泡在這無邊無涯的雪窖冰天裡。篝火有氣無力地燃著,火光跳在戰士們青紫的臉上,像一群餓得發昏的鬼。

司號員小栗子,其實不小了,十八九的年紀,隻因生得瘦小,一臉稚氣,才得了這麼個名。他揣著那把鋥亮的軍號,像揣著心尖子。那軍號是楊靖宇司令犧牲前,他們從那慘烈的戰場上拚死帶回來的幾件遺物之一,銅號身上仿佛還凝著將軍最後一口氣。小栗子吹號前,總要哈口氣,用袖子把那號嘴擦得溫熱,他說:“號冷了,吹出的聲兒就帶著寒氣,咱得讓弟兄們心裡頭熱乎著衝鋒。”

那夜,雪停了,風卻沒停,刮在臉上像小刀子。敵人摸上來了,悄無聲息,像雪地裡潛行的狼。哨兵發現時,已經晚了。營地瞬間炸了鍋,槍聲、呐喊聲、刺刀碰撞聲、垂死的呻吟聲,攪成一團。小栗子被營長一把推到棵老榆樹後,“吹號!吹衝鋒號!讓二連壓上來!”

小栗子背靠著冰涼粗糙的樹皮,深吸了一口凜冽如刀的空氣,將號嘴湊到唇邊。那一刻,世界仿佛靜止了。他肺腑裡那股氣,混合著對這片黑土的熱愛、對身後戰友的牽掛、對敵人的刻骨仇恨,猛地灌入了軍號。

“嘀嘀嗒——嘀——嗒——嗒——”

衝鋒號響了!那聲音穿透槍林彈雨,撕裂寒風,像一道灼熱的閃電,劈開了沉沉的夜幕。林子醒了,山巒醒了,戰士們血紅了眼,跟著那號聲,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向敵陣。

可就在這時,一顆流彈,也可能是特意瞄準的冷槍,精準地找到了小栗子。他身子一震,號音戛然而止,像一個被掐住脖子的嗚咽。軍號脫手,在雪地上彈跳了一下,發出沉悶的“嗚”的一聲,便滾進了旁邊的深溝,瞬間被浮雪吞沒。小栗子順著樹乾滑倒,血洇紅了樹根下的雪,眼睛還望著軍號消失的方向,沒閉上。

那一仗,慘勝。清理戰場時,大夥兒瘋了一樣扒開積雪找那軍號,找到手指頭凍得沒了知覺,也沒見著蹤影。營長一拳砸在樹上,虎口震裂了,血滴在雪上,和小栗子的混在一起。那軍號,連同小栗子未閉的眼,成了所有人心頭一塊化不開的冰疙瘩。

怪事,就從那時開始了。

先是隔了半個月,另一處營地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包圍,彈藥將儘,眼看要全軍覆沒。天色昏沉,朔風卷著雪沫子,抽得人睜不開眼。絕望像瘟疫一樣在陣地上蔓延。突然,就在雙方廝殺最慘烈、槍聲密得如同爆豆的上空,清清楚楚地,響起了衝鋒號!

“嘀嘀嗒——嘀——嗒——嗒——!!”

聲音嘹亮、激越,帶著一股子不顧一切的決絕,仿佛是從雲層裡直接潑灑下來的。那不是幻聽,所有活著的抗聯戰士都聽見了,連對麵的敵人都聽見了,攻勢明顯一滯。

“弟兄們!司號員吹號了!衝啊!”不知誰嘶啞地喊了一聲,絕境中的戰士們如同被注入了滾燙的鉛水,一個個從雪窩子裡、從戰友的屍體後躍起,挺著刺刀,發出了震天的吼聲。那一仗,竟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衝了出去。

活下來的人都說,那號聲,跟小栗子吹的一模一樣,甚至更悲壯,更催人心肝。

自此,這軍號聲便成了關東山抗日戰場上一個飄忽不定的傳說。它總在最危急、最血腥的時刻驟然響起,有時在東邊的山頭,有時又在西邊的河穀,甚至有一次,是在敵人指揮所的頭頂上炸響,嚇得那幾個鬼子軍官當場尿了褲子。它激勵著抗聯戰士一次次絕處逢生,也成了敵人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們中間流傳開一個說法,說這山林裡有“中國鬼兵”,那號角是索命的符咒,聞之膽寒。有被俘的鬼子神經質地念叨:“號音……銅的……帶著血味……”

時光流淌,像黑龍江的水,表麵平靜了,底下還沉著冤魂。一晃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關東山深處一個叫靠山屯的小村子。村裡有個羊倌,姓趙,膽子大,人都叫他趙大膽。秋日裡追一隻跑丟的山羊,鑽進了一處極深的溝壑,那是當年抗聯活動過,也是敵我雙方反複拉鋸、死人無數的地方。他在一堆被山洪衝出的亂石和朽木下,猛地看到一截鏽綠色的銅管。

鬼使神差地,他把它扒拉了出來。是一把軍號!號身扭曲,布滿了深綠色的銅鏽,但在幾個地方,鏽跡剝落,露出底下黃澄澄的材質,在稀疏的林間光線照射下,竟反射出刺眼的亮光。最讓人心驚的是,號嘴下方,嵌著一顆變了形的彈頭,死死地卡在銅肉裡,周圍是一圈放射狀的凹痕。趙大膽覺得這東西邪性,沒敢聲張,偷偷揣懷裡帶回了家,扔在了倉房的角落裡。

這年冬天,靠山屯出了怪事。每當夜深人靜,尤其是月黑風高、山風刮得像野鬼哭嚎的晚上,村外老林子深處,就會隱隱約約傳來軍號聲。開始人們以為是風聲,可那調子,分明就是老輩人偷偷講過的抗聯衝鋒號!村裡幾個當年當過“胡子”土匪)、或者給日本人跑過腿的老人,嚇得病倒在床,嘴裡胡言亂語,說是“鬼兵索債來了”。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那是個敏感的年代,封建迷信是高壓線,誰也不敢公開談論,但恐懼像暗流,在每家每戶的炕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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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膽心裡直打鼓,他聯想到了倉房裡那把鏽號。他偷偷去看,這一看,魂兒差點嚇飛了。那號身上的鏽跡,似乎褪去了不少,那顆嵌著的彈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竟泛著一種暗紅色的光,像是乾涸的血。他嚇得連滾爬爬跑出倉房,再也不敢進去。

故事傳到我這年,是一九九九年。我作為一個對地方誌和民間傳說感興趣的撰稿人,來到了靠山屯。經過一番周折,並用兩瓶燒刀子和真誠的態度,取得了趙大膽如今已是趙老漢)的信任。在一個星月無光的夜晚,他領我走進了那間塵封已久的倉房。

角落裡,那把軍號靜靜地躺著。空氣中彌漫著塵土、乾草和陳年舊物的氣味。我湊近了,借著手電筒的光,仔細端詳。號身的銅質在光束下,並非嶄新,卻流淌著一種深沉的、內斂的光華,仿佛曆經劫波後沉澱下的靈魂之光。那顆彈痕尤其觸目驚心,它猙獰地宣告著一段暴力的終結,然而彈頭周圍的銅質,卻光滑異常,像是被無數遍的撫摸和凝視打磨過。

趙老漢蹲在門檻上,叭嗒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啞著嗓子說:“這東西,邪性,也……神聖。它認得人,分得清好歹。”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一陣極微弱、卻又極清晰的號音,仿佛貼著地皮,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又仿佛就在這倉房的梁上,悠悠地傳了過來。

“嘀——嗒——嗒——”

聲音很短,一閃即逝。我和趙老漢同時一顫,汗毛倒豎。倉房裡死寂一片,隻有彼此粗重的呼吸聲。手電光柱下,那軍號似乎無聲地歎息了一下,號身那熠熠的光輝,仿佛更濃了些。

我沒有碰那把號。我知道,我不配。它不是一件古物,它是一個魂。一個少年司號員未散的魂,一支軍隊不屈的魂,更是這片被血與火浸透了的黑土地上,萬千冤魂凝聚起來的那一口不肯低頭的浩然之氣。

它是一件凶器,殺的是一切敢於來犯之敵,無論對方是人是鬼,還是這無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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