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大會設在原日本關東軍駐地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擠滿了冰凍的泥土地。台上,八個反革命分子被五花大綁,低垂著頭,唯有最邊上的張永泉挺直著腰板,眼神裡透著一股死不認命的倔強。
區委書記王大山手握鐵皮喇叭,聲音嘶啞地宣讀著罪狀:“特務分子張永泉,化名劉三,於一九四九年冬,在哈爾濱道外區用匕首刺殺我黨乾部趙永年同誌……”
台下的人群發出憤怒的吼聲,雪花飄落在他們凍得通紅的臉上,瞬間融化。
“血債血償!”一個老婦人尖利的聲音劃破寒冷的空氣,她是趙永年的母親,兩年多來,每天清晨都會到兒子遇害的路口站上一會兒,仿佛在等那個永遠回不來的身影。
張永泉忽然抬起頭,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你們有證據嗎?就憑幾個人的指認?我告訴你們,我叫劉三,就是個普通工人,從沒乾過殺人的勾當!”
會場騷動起來。王書記眉頭緊鎖。確實,除了三名目擊者的證詞,他們始終沒有找到凶器這一關鍵物證。張永泉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如此囂張。
民兵隊長李鐵柱氣得牙癢,湊到王書記耳邊:“這狗東西,明明就是他乾的,趙乾部遇害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他從現場跑開!”
“證據呢?凶器呢?”王書記歎了口氣,“沒有物證,光有人證,上麵未必會批準槍決。”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個聲音喊道:“帶他去武器陳列館!讓趙乾部的遺物認認這個畜生!”
這提議像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武器陳列館原是日軍倉庫改建,收藏著解放戰爭中各場戰役的武器,趙永年的遺物——他生前收集的各類刀具,也被陳列其中。民間早有傳言,說正義的武器會自己辨認主人之仇。
王書記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在缺乏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走!”李鐵柱一把拽起張永泉,推著他往陳列館方向走去。人群如潮水般跟在後麵。
武器陳列館是一間陰暗的水泥建築,牆上掛著各種兵器,從抗日大刀到美製匕首,每一件都貼著標簽,記錄著它們的故事。室內寒氣逼人,比外麵似乎還要冷上幾分。
張永泉被推進門時,依然昂著頭,但細心的李鐵柱發現,這特務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腳步也有瞬間的遲疑。
“怎麼,心虛了?”李鐵柱低聲問道。
張永泉哼了一聲:“我有什麼心虛的?又不是我乾的。”
人群擠在門口,趙母被讓到了最前麵。老太太死死盯著張永泉,那雙因長年流淚而渾濁的眼睛,此刻卻異常明亮。
王書記環視展廳,朗聲道:“同誌們,今天我們就在這裡,讓這些武器作證,看看趙永年同誌的血,到底是誰染上的!”
張永泉被押著走過一排排展櫃。當他經過一把日軍指揮刀時,突然一陣冷風吹進展廳,刀身輕微地晃動了一下。人群中發出一陣低呼。
“看!刀動了!”
張永泉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依然強作鎮定:“巧合而已,風吹的。”
他們繼續往前走,來到了收藏趙永年遺物的展櫃前。櫃子裡整齊擺放著七八把匕首和小刀,每一把都擦拭得乾乾淨淨。最中間的位置空著,標簽上寫著“殺害趙永年同誌的凶器——失蹤”。
張永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空位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你見過那把刀嗎?”王書記突然問道。
“沒、沒有。”張永泉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顫抖。
就在這時,展櫃裡最邊上的一把生鏽的匕首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聽!”趙母突然叫道,“它在哭!我聽見了!”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確實,有一種極細微的、如同嗚咽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張永泉的臉色開始發白,他死死盯著那把匕首,嘴唇無聲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