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渾身冰冷。他明白,自己偶然發現了那支失蹤勘探隊自己拍攝的影像資料,不知何故被混入了電影公司的膠片庫中。
那天晚上,小李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站在一片白樺林中,四周彌漫著濃霧。那七個勘探隊員就站在他不遠處,背對著他。突然,他們齊刷刷地回過頭,臉上不再是詭異的笑,而是充滿恐懼和懇求。
“告訴我們的人在哪兒...”戴眼鏡的周技術員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李驚醒了,汗水浸透了背心。
接下來的幾天,小李陷入矛盾。他應該報告這個發現嗎?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傳播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會帶來什麼後果?他剛頂替父親的工作,不能惹麻煩。但那些勘探隊員的臉和夢中懇求的表情,又讓他寢食難安。
一周後,林場俱樂部又要放映《林海雪原》。這次是給新來的知青們看。小李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勇氣拒絕這次放映任務。
電影再次進行到雪原設伏的段落。小李緊緊盯著銀幕,手心出汗。當畫麵轉到那片雪原時——那幾個人影又出現了!
這一次,他們不隻是轉過頭微笑。在昏暗的光線下,小李清晰地看到,他們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身後的雪地和樹林隱約可見。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麼。
台下有年輕的知青小聲嘀咕:“那幾個人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小李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不能再裝作沒看見了。
電影結束後,小李鼓起勇氣,找到林場主任,含糊地提到了膠片可能有問題。主任皺著眉頭聽完,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放電影就好好放電影,彆胡思亂想。現在是講科學的時代,不要傳播迷信思想。”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李回到宿舍,卻發現老工人董德貴在門口等他。
“聽說你去找主任了?”董德貴遞給他一支煙,兩人在門檻上坐下。
“董叔,你在林場這麼多年,相信這山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嗎?”小李終於問出憋了很久的問題。
董德貴深吸一口煙,望著遠處黑黢黢的山林:“我信的不是鬼怪,我信的是念想。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他們的念想會留在這片土地上。那支勘探隊,我認識他們。周技術員臨走前,還答應給我小女兒帶一隻鬆鼠回來...”
老人的眼眶濕潤了:“他們不是鬼,他們是回不了家的人。”
那一刻,小李明白了自己內心的掙紮從何而來。那不是對超自然現象的恐懼,而是對那些被遺忘的生命的責任感。
第二天,小李做出決定。他悄悄從地下室那卷勘探隊自拍的膠片上剪下了一小段,連同那張集體照的複印件,一起寄給了省檔案館,附上一封匿名信,建議重新調查1953年勘探隊失蹤事件。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輕鬆了許多。
那年秋天,小李又一次放映《林海雪原》。當電影進行到雪原設伏的段落時,他屏住呼吸看向銀幕——這一次,雪地上隻有小分隊的戰士,那幾個多餘的人影消失了。
電影結束後,老董走過來,輕聲對小李說:“他們走了。”
“你怎麼知道?”
“昨晚我夢到周技術員了,他對我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進一片光亮中。那是這二十年來,我第一次夢到他不是在那片白樺林裡徘徊。”
小李望向窗外,秋風掠過白樺林,金黃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告彆,又像是祝福。
多年後,已是省電影資料館研究員的小李,在一份解密的檔案中看到,2001年,一支徒步旅行隊在小興安嶺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穀中,發現了七具遺骸和部分勘探設備。根據隨身的證件,確認是1953年失蹤的那支勘探隊。官方結論是他們在暴風雪中迷路,誤入深穀遇難。
沒人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那個偏離路線如此之遠的地方。
隻有小李還記得那些膠片上的影像,和那轉瞬即逝的詭異微笑。他偶爾會想,也許那天晚上,他在銀幕上看到的,不是鬼魂,而是時空交錯中,一段被凍結的記憶正在尋找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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