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棍已經融化了大半,隻剩一根木棍和一小塊混著紅色液體的冰疙瘩。融化出的液體確實是猩紅粘稠的,像血一樣,在水泥地上攤開一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冰棍的包裝紙雖然已經濕透模糊,但還能辨認出是那種早已停產多年的老式糖水冰棍的油紙包裝。
鐵柱他媽嚇得臉色慘白,對著那攤紅色液體直劃十字。鐵柱他爸壯著膽子,用樹枝挑起那根融化的冰棍,仔細看了看。
“這、這是血嗎?”有人小聲問。
鐵柱他爸搖頭:“不像,聞著有股甜味,像是...紅糖水。”
但這解釋並不能讓人安心。老周太太的冰棍就是最簡單的糖水冰棍,從沒聽說過用紅糖做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鐵柱那天沒出來跟我們玩,據說嚇病了,發燒說明話。
事情還沒完。
接下來幾天,胡同裡接連發生怪事。張叔家晾在院子裡的白襯衫半夜被染上了紅色手印;李家孩子的布鞋第二天早上被發現泡在紅色糖水裡;最嚇人的是,每晚十二點,那“冰——棍——兒——”的叫賣聲準時響起,而且越來越近,有時仿佛就在你家窗外。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胡同裡蔓延。
大人們開始暗中商議。一天晚上,我聽見爺爺和幾位老街坊在屋裡低聲說話。
“二十多年了,她還是放不下。”這是李奶奶的聲音。
“當年的事,咱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這是我爺爺。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得想個辦法,讓她安息。”
“要不,請個道士?”
“不行,”李奶奶立刻反對,“那是封建迷信,被抓到可不得了。再說了,周玉芬不是惡人,隻是心裡有怨氣。”
最後,他們決定去找老周太太的兒子。幾經周折,終於在鄰市找到了他。他如今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聽說此事後,起初不願回來,經不住老街坊們的懇求,最後還是答應了。
他回來的那天,帶了一個紙盒,裡麵裝著他母親生前最愛穿的一件灰色外套和一張泛黃的照片。
那天晚上,胡同裡所有人家都在門口點起了一支白蠟燭——這是李奶奶的主意,說是在東北老傳統裡,蠟燭能指引亡魂找到歸路。
午夜十二點,叫賣聲再次響起,但這次,聲音裡少了幾分淒厲,多了幾分哀傷。
老周太太的兒子——我們該叫周叔——站在胡同中央,手裡捧著那件舊外套,聲音哽咽:“媽,兒子回來看您了。兒子不孝,這些年都沒給您上過墳...”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久,說到他這些年的悔恨,說到他如今已成家立業,說到他希望母親能夠安息。
說到動情處,他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麵。
突然,所有的蠟燭火焰同時向一個方向傾斜,仿佛有一陣風吹過,但那晚其實一絲風也沒有。
周叔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對著空無一人的胡同深處說:“媽,走吧,彆留在這兒了。兒子帶您回家。”
說來也怪,自那以後,胡同裡再也沒響起過那蒼老的叫賣聲。
老周太太的兒子後來把她的遺骨從鐵嶺遷走,與她丈夫合葬在一起。每年清明,他都會回來掃墓。
多年後,我大學畢業,回到鐵嶺老家整理舊物,偶然翻到爺爺留下的一本筆記本。裡麵有一頁記載著1972年夏天的事:
“周玉芬投井那晚,其實來找過我。我當時怕惹麻煩,閉門不見。後來聽說,她不是為了兒子求情,而是想賣完最後一批冰棍,湊夠錢賠償廠裡的損失...那批冰棍,據說她嘗試用紅糖水製作,因為紅糖比白糖便宜...每想及此,心中愧疚難當。”
合上筆記本,我望向窗外。那條胡同如今已經改建,鋪了柏油馬路,裝了明亮的路燈。孩子們在樓下嬉戲,再也不會有那種老式冰棍的叫賣聲響起。
但我有時還是會想,老周太太的鬼魂之所以徘徊不去,也許不隻是因為兒子的不孝和鄰裡的冷漠,更是因為她那份最後的心願——賣完那批紅糖冰棍,湊錢彌補兒子犯下的過錯——永遠無法實現了。
有些遺憾,比死亡更加持久。
喜歡東北民間異聞錄請大家收藏:()東北民間異聞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