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鬨鐘叫醒的。眼睛腫得厲害，睜都睜不開，摸了摸眼角，還有點濕潤。昨晚哭了半宿，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
我慢慢坐起來，丈夫已經不在床上了。臥室門開著一條縫，能聽到外麵傳來婆婆和丈夫說話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走到鏡子前。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眼下是濃濃的黑眼圈，嘴唇乾裂，看起來特彆憔悴。
我從抽屜裡拿出以前用的便宜麵霜，擠了一點在手心搓開，往臉上抹。麵霜有點厚重，抹開的時候有點刺痛。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就想起了那套被摔碎的護膚品。如果它還在，現在是不是就能用上了？
正想著，臥室門被推開了。婆婆站在門口，雙手抱胸看著我，臉上沒什麼表情。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放下手裡的麵霜，低著頭說：“媽，您醒了。”
她沒說話，徑直走進來，目光在我的化妝台上掃了一圈。我的化妝台很簡單，就放著幾樣便宜的口紅、一瓶爽膚水和昨天拿出來的麵霜，都是平時舍不得扔的舊東西。
“這些東西留著乾什麼？”婆婆突然開口，聲音冷冰冰的。
我愣了一下，沒明白她的意思：“這是我平時用的……”
“平時用的也該扔了。”婆婆說著，伸手就把化妝台上的口紅掃到了地上。“啪嗒”幾聲，幾支口紅滾到牆角，其中一支蓋子掉了，紅色的膏體摔斷了一截。
我嚇得趕緊去撿：“媽，您彆扔啊，這還能用呢！”
“能用也彆用！”婆婆一把推開我的手，力氣大得我差點摔倒。她又伸手去拿那瓶爽膚水，舉起來就要往地上摔。
“彆！”我趕緊抓住她的胳膊，“這水很便宜的，沒花多少錢！”
“便宜也不行！”婆婆使勁甩開我的手，“我說了，家裡不準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女人家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整天塗塗抹抹的，像什麼樣子？”她說著，手一鬆，爽膚水“咚”地掉在地上，瓶子摔裂了，水順著裂縫流出來，很快在地板上積了一小灘。
我看著地上的狼藉，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昨天摔碎我新買的護膚品還不夠，今天還要摔我這些舊東西？她憑什麼這麼做？
“媽！”我提高了聲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些是我的東西，您不能說摔就摔！”
“你的東西？”婆婆冷笑一聲，“你嫁到我們家，你的東西就是家裡的！我想扔就扔！”她又伸手去拿那瓶麵霜，我趕緊把麵霜抱在懷裡，緊緊護住。
“這瓶我還要用！”我紅著眼眶看著她，“您要是敢摔，我就……”
“你就怎麼樣？”婆婆往前逼近一步，瞪著我，“你還敢跟我頂嘴？反了你了！”
就在這時，丈夫走了進來。他看到臥室裡的樣子，皺了皺眉：“怎麼又吵起來了？媽，您怎麼在這兒？”
“兒子你來得正好！”婆婆立刻換了副表情，指著我懷裡的麵霜說，“你看看她，我讓她彆用這些東西，她還護著！這些玩意兒能當飯吃？能讓你多掙錢？我看她就是心思不正！”
丈夫看向我，眼神裡帶著責備：“你怎麼又惹媽生氣了？把東西放下。”
“我沒有惹她！”我委屈地喊出來，“是她闖進我房間摔我的東西！昨天摔我新買的，今天摔我舊的，她到底想怎麼樣？”
“我摔你的東西怎麼了？”婆婆搶著說，“我是為你好！為這個家好！省點錢不好嗎？非要把錢浪費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
“這不是浪費！”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掉了下來，“女人用護膚品怎麼了？我上班要見客戶，稍微收拾一下自己有錯嗎？我用自己的錢買東西，礙著誰了？”
“你還有理了？”婆婆氣得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罵，“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自己做錯事不知悔改，還敢跟長輩頂嘴！我看你就是欠教訓！”
“夠了！”丈夫突然喊了一聲，打斷了婆婆的話。他皺著眉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我，最後對婆婆說：“媽，您先出去吧，這裡我來處理。”
婆婆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丈夫會這麼說。她瞪了我一眼，嘴裡嘟囔著“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轉身氣呼呼地走了出去，臨走時還故意把臥室門摔得“砰”一聲響。
臥室裡終於安靜了。我抱著麵霜，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地上的水還在流，口紅斷成了兩截，看著特彆刺眼。這些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都是我一點點攢錢買的，是我在這個家裡為數不多屬於自己的東西。
丈夫走過來，蹲在我身邊，歎了口氣：“好了，彆哭了。媽就是那個脾氣，你彆往心裡去。”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她都這樣了，你還讓我彆往心裡去？她摔我的東西，罵我不要臉，你都看到了，你就隻會讓我忍嗎？”
“我不是讓你忍。”丈夫的聲音有點無奈，“但她是我媽，年紀大了，思想轉不過來彎。你跟她計較，隻會讓大家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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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我看著他，心一點點變涼，“我就舒服了嗎？在這個家裡，我連擁有自己東西的權利都沒有嗎？我用自己的錢買自己需要的東西，有錯嗎？”
丈夫沉默了，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想拉我起來：“先起來吧，地上涼。東西摔了就摔了，回頭我再給你買新的。”
“不用了。”我甩開他的手，自己慢慢站起來，“我不需要你買。我自己會買，但我怕買回來又被你媽摔了。”
我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把懷裡的麵霜放進最裡麵的抽屜，然後鎖上了抽屜。我不想再讓它被摔碎了。這雖然是瓶便宜的麵霜，但它是我的，誰也不能隨便毀掉。
丈夫看著我鎖抽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他默默地拿起掃帚和拖把，開始清理地上的水和碎玻璃。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
以前他隻要稍微哄我一下，我就會心軟，會告訴自己“他也不容易”“忍忍就過去了”。可現在，我不想忍了。憑什麼要我一個人忍？憑什麼要我放棄所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去迎合彆人的想法？
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早上的風有點涼，吹在臉上很舒服。樓下有阿姨在遛狗，小狗歡快地跑著，阿姨的臉上帶著笑。我看著她們，突然覺得特彆羨慕。她們看起來那麼自由，那麼開心，不像我，連用什麼護膚品都做不了主。
“我去做飯了。”丈夫清理完地板，走過來說了一句。
我沒回頭，隻是“嗯”了一聲。
他在我身後站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臥室門關上的聲音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我知道，這件事還沒完。婆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以後這樣的矛盾隻會越來越多。
我靠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天空。天空很藍，飄著幾朵白雲。我突然想起沒結婚的時候，我也是個愛笑的姑娘，喜歡打扮自己，喜歡買漂亮的東西。可結婚這兩年，我好像把那個自己弄丟了。
我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把那個愛笑的自己找回來，要為自己活一次。就算會吵架，就算會惹婆婆生氣，我也要守住自己的東西，守住自己的想法。
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動了我的頭發。我深吸一口氣，心裡慢慢有了一點勇氣。不管以後會怎麼樣，我都不想再忍氣吞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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