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礫被風吹動,像一層薄薄的壽衣,緩緩覆蓋在高飛那張圓睜著雙眼的臉上。
岩壁上的血色壁畫在稀薄的月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鮮活,仿佛那扭曲的人形隨時會從石頭裡掙脫出來。
完成這幅傑作的“血攝者”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同一個幽靈,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岩石的另一側,冷昊的呼吸幾乎停滯。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絲顫抖的喘息都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那瓶他準備了許久,足以毒翻三五個人的毒水,此刻在他手中卻冰冷得像一塊即將把他拖入深淵的墓碑。
他親眼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用高飛的血作畫,那是一種冷靜到極致的瘋狂,一種將死亡升華為藝術的殘忍儀式。
“他瘋了……”冷昊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輕得像沙粒摩擦,“可他死前,至少還有人看。”
話音未落,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頭頂傾瀉而下。
他猛地抬頭,隻見一排由虛無光點組成的文字,正懸浮在他麵前的空氣裡,像一行行沒有實體的彈幕。
第一行字緩緩刷新:你連瘋都不配。
冷昊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他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第二行字更加清晰,帶著審判般的壓迫感浮現:下一個就是你。
恐懼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僥幸偽裝,他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塊岩石,將那瓶未曾投出的毒水緊緊抱在懷裡,仿佛那是他唯一的護身符。
遠處,另一堆篝火旁,蘇妤麵無表情地將高飛那本寫滿了臆想和求生策略的筆記本一頁頁撕下,扔進跳動的火焰裡。
紙張卷曲,變黑,最後化作一縷縷黑色的灰燼,被夜風帶走,消散在無垠的沙海中。
高飛想留下痕跡,想被這個該死的地方記住,可最終,他連一絲紙屑都沒能留下。
蘇妤翻開一本嶄新的,用獸皮和堅韌的植物纖維粗糙製成的冊子,這是她的“幸存者日誌”。
她在扉頁上,用木炭寫下了第一行字:“高飛死了。他想被記住,卻沒人按下錄製鍵。”
淩子風就坐在她身邊,沉默地用一把鋒利的匕首在身前的沙地上刻畫著什麼。
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蘇妤瞥了一眼,沙地上是一行字:今日忘一事,勿信我言。
他每天都會寫下類似的話,像是在對抗著某種看不見的侵蝕。
刻完字,淩子風忽然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眸子在火光下顯得有些迷茫,他看著蘇妤,聲音低沉而遲疑:“我……是不是有個妹妹?”
蘇妤放下炭筆,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那隻布滿薄繭和傷痕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
“有,”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她叫淩小滿。你忘了,我記著。”
淩子風眼中的迷茫消散了些許,他反手握緊了蘇妤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火堆,似乎在努力從那跳躍的火焰中,找回屬於自己的,被剝奪的記憶。
夜色漸深,營地裡隻剩下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冷昊像一隻受驚的沙鼠,借著陰影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到了營地唯一的水源地——一個半埋在沙下,用巨大陶土罐改造的儲水裝置。
他擰開瓶蓋,瓶中毒水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磷光。
他的手在抖,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隻要他們亂起來,隻要營地亂起來,我就能逃……沒人會知道是我,沒人會記得我投過票,害死了高飛……”
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唯一的念頭就是製造一場更大的混亂,來掩蓋自己的罪行和恐懼。
就在他準備將毒水傾倒進去的瞬間,他麵前的沙地毫無征兆地扭曲起來。
沙粒流動,組合,竟緩緩浮現出高飛臨死前的畫麵——那個瘋狂的男人舉著手機,屏幕卻是黑的,他的周圍空無一人,隻有風沙在應和他的嘶吼。
緊接著,那個糾纏不休的彈幕鬼再度尖嘯著出現,這次不再是文字,而是化作一張扭曲的鬼臉,發出刺耳的咆哮:“你連加害都做不成!”
“啊——!”冷昊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向後退去。
手中的瓶子脫手而出,毒水儘數灑在了沙地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毒水並沒有滲入沙中,反而像強酸一樣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青煙升騰。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被腐蝕的沙地,竟自動勾勒出了三個清晰的大字——淩子風。
那是他在極度恐慌和潛意識的嫁禍意圖中,無意識寫下的名字。
“你不是第一個想嫁禍我的人。”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的陰影中傳來。
冷昊全身僵硬,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如同鬼魅般站在那裡的淩子風。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如何瞞過自己的感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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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子風的手中,正握著一片從冷昊衣服上撕下的布條,那布條的一角,已經被毒水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