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睡著了。
月光從帳篷縫隙漏進來,照見床前立著道影子——韓疏影站在她腳邊,手裡捏著打火機,金屬外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你......蘇妤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她想動,卻發現全身像被釘住了——韓疏影的眼神太空了,空得像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情緒。
相片。韓疏影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交出來。
蘇妤的手指悄悄摸向鞋底。
那裡藏著她用鞋樣硬紙板偽裝的夾層,合影就塞在最裡麵。
她能感覺到相紙邊緣的焦痕還在發燙,像塊燒紅的炭,隔著鞋底烙得腳掌生疼。
我沒......
撒謊。韓疏影蹲下來,打火機一聲彈出火苗。
幽藍的火焰舔著她的指尖,映得她眼尾的淚痣泛著妖異的紅,幽靈船要的是執念。
你留著它,它就會吸你的命,吸所有人的命。
蘇妤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想起方才的夢:淩子風站在火海裡,衣角被燒得卷曲,雙瞳裡的灰白裂痕像要裂開整個世界。
他朝她搖頭,背後是不斷坍塌的帳篷,是洛陽染血的臉,是小棠燒焦的護身符——彆留著它......她會毀了所有人。
給我。韓疏影的手按在蘇妤的腳踝上,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蘇妤疼得倒抽冷氣,鞋底的硬紙板突然裂開一道縫——泛黃的相紙露出一角,被火苗映得發亮。
破妄之墟深處,淩子風的殘魂劇烈震顫。
他能清晰感知到韓疏影的精神波動:憤怒、恐懼、還有一絲近乎絕望的疲憊。
幽靈船的情感剝離機製在她意識裡織成了網,把扭曲成,可她心底那團火還沒滅——那是三年前邊境任務裡,她背著新兵跑二十裡山路時,後頸滲出的血珠;是洛陽中槍時,她撲過去替他擋下第二發子彈的悶哼;是淩子風妹妹被拖走時,她第一個撞開怪物的呐喊。
該你了。他低笑一聲,裂痕裡的金芒突然暴漲。
破妄之墟的紋路順著精神粒子滲進韓疏影的意識,在她視網膜上投射出幻象:打火機的火苗舔到相紙邊緣,火星四濺,卻在炸開的瞬間,變成蘇妤的臉——她被推下心鏡深淵,墜落時伸出的手正抓向韓疏影的衣角。
冷昊的笑聲從幻象深處傳來:清除者,也該清除了。
韓疏影的手猛地一抖,打火機地掉在地上。
火苗熄滅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金屬殼上:瞳孔裡纏著滯影郎的殘影,身後跟著誓縛僧的鐵鏈,而懷裡抱著的,是被燒得焦黑的合影。
不......她踉蹌後退,撞翻了折疊桌。
煤油燈滾落在地,玻璃碎裂聲裡,滯影郎的殘影突然清晰起來——他穿著染血的保鏢服,空槍正對著她的眉心。
每一步都踩在她現實動作之前,卻在經過她身側時,畫麵突然扭曲:他變成了藥經閣外的小淩子風,替他擋下怨噬之刃時,刀尖正從她左肩穿出;變成洛陽臨終前,把她推進安全區時,血沫濺在她護目鏡上的模樣;變成妹妹被拖走時,她第一個衝上去,指甲在怪物鱗片上劃出的血痕。
你殺的不是他,是你自己。誓縛僧的低語裹著沙粒鑽進她耳朵。
韓疏影的匕首墜地。
她跪坐在沙地上,望著自己發抖的手——那雙手曾替隊友包紮傷口,曾舉著槍擋在所有人前麵,此刻卻像被什麼東西附身,要毀掉她最想守護的。
沙丘上,淩子風的殘影緩緩消散。
他望著營地方向,裂痕裡的金芒暗了又亮——韓疏影的呼吸頻率亂了,每十三秒一次的深吸氣變成了急促的喘息;滯影郎的腳步慢了,不再踩在她動作之前;誓縛僧的鐵鏈鬆了,血痕在她腕上凝成暗紅的繭。
風卷著沙粒掠過營地,一片灰燼突然飄到韓疏影麵前。
她伸手去接,灰燼卻在掌心散開,拚出兩個字——那是淩子風妹妹的名字,是她曾在火海裡喊著要救的孩子。
你不是清道夫......淩子風的低語混在風裡,你是被誓言困住的囚徒。
韓疏影的肩膀劇烈顫抖。
她抬起頭,月光正照在帳篷簾上,映出滯影郎的影子——他舉著空槍,卻沒有扣動扳機,而是輕輕放下手臂,轉身走向黑暗。
姐......
模糊的呼喚從記憶深處浮起。
韓疏影閉上眼睛,眼淚砸在沙地上,濺起細小的塵埃。
她聽見滯影郎的低語在耳邊響起,像來自很遠的地方,又像就在心裡:你發的誓,是護他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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