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難堪的沉默在空氣中彌漫。
曉梅也停下了筆，和曉雨一起，疑惑地看向角落裡那個突然變成“鵪鶉”的二哥。
“衛國？”林向陽放下書，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回避的詢問。
衛國猛地抬起頭，臉上是混合著慌亂、羞愧和一絲倔強的複雜表情，嘴唇囁嚅了幾下，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嘟囔道：“沒……沒帶回來……”
“是沒帶回來，還是……”林向陽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根本就沒記住，或者……今天的課，就沒好好聽？”
衛國的臉瞬間漲紅了，像是被戳破了最心虛的秘密。
他猛地從小馬紮上站起來，因為動作太急，馬紮都被帶得晃了一下。他梗著脖子，聲音大了些，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委屈：
“我……我學不會！那些字，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彎彎繞繞的，比扛大包還累！聽了就忘，寫了就錯！大哥……我……我不是讀書的料！”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起伏著，眼圈都有些發紅。
這個平日裡能輕鬆挑起百斤重擔、麵對混混也敢掀攤子的半大少年，此刻在知識的“重壓”下，顯得如此無措和沮喪。
他害怕看到大哥失望的眼神，害怕自己讓這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家蒙羞，更害怕自己真的像有些人背後嘀咕的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除了力氣一無是處。
曉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林向陽用眼神製止了。
林向陽沒有如衛國預想的那樣生氣或責備。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弟弟，看了足足有半分鐘，直到衛國那股衝上頭頂的血氣慢慢回落，重新被不安和忐忑取代。
然後，林向陽忽然笑了。
不是嘲笑，也不是無奈的笑，而是一種帶著理解和包容的、溫和的笑意。
他朝衛國招招手：“過來，衛國，到大哥這兒來。”
衛國遲疑了一下，還是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站在炕沿邊，依舊低著頭。
林向陽沒有急著談學習，而是伸手，用力拍了拍衛國結實的肩膀，那肩膀因為長期挑擔勞作，肌肉硬邦邦的，蘊藏著驚人的力量。
“衛國，你知道大哥最欣賞你什麼嗎？”林向陽問道。
衛國茫然地抬起頭，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大哥欣賞你，不是因為你能扛多重的東西，力氣有多大。”
林向陽看著他，語氣真誠，“大哥欣賞的，是你這股不服輸的勁兒，是你在咱們家最難的時候，咬著牙跟大哥一起扛起這個家的擔當，是你為了保護姐姐妹妹，敢跟比你大的人動手的勇氣，是你在黑市被張麻子堵住時，明明害怕卻還是擋在大哥前麵的情義！”
林向陽每說一句，衛國的眼睛就瞪大一分。他從未想過，自己在大哥眼裡，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這些，是認識多少字，會算多少題能換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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